铅笔(1 / 2)

蚕茧 伊藤雪彦 11113 字 4天前

一个随处可见的,硬度一般的铅笔被削短的故事。

削笔器转轮咬住他脚趾时,铅笔吓得差点发软。

沈毅半强迫的抵住末端,缓慢推入,并且开始使用转轮。

喀啦丶喀啦丶喀啦喀啦喀啦。

木屑以螺旋的姿态被解剖,偶尔停顿,温柔的,然後再次受难。

铅笔脱漆的形体,渐渐以更尖锐的状态重生。

墨芯暴露了,赤裸裸的挺立着。

「痛吗?」沈毅停下手,对铅笔低语,揉了揉铅笔後端柔软的橡皮擦。

颤抖着呼出一口气,铅笔觉得好多了。

铅笔起初是抗拒的。

但发现怎麽抗拒也无用後,铅笔渐渐习惯被削尖的过程。

每当那双手将他塞进金属孔,他就乖乖等待亲密的天旋地转,

以及随之而来的毁灭。被削痛的躯体化作木质香的薄碎,

堆积在削笔器小盒,份量令铅笔想脸红。

沈毅偶尔也用指腹磨蹭新削的笔尖,手法和缓,让铅笔险些渗泪。

学生嘛。总是带着一股热情抄抄写写。

铅笔越来越熟悉写作业的感觉。

某天沈毅带回了自动铅笔。

现代,精致,闪亮亮的品牌自动铅笔。

铅笔被放置了。

躺在笔筒很久,很久,他的知觉逐渐钝化。

有时还会怀疑,他真的曾经......被热爱过吗?

看看自己被削去的,略显空荡的脚尖,

铅笔有点羡慕自动铅笔。

毕竟自动铅笔的笔芯是可以重新填充的。

铅笔不行。

沈毅没特别在意。

学生时期的一支笔,在沈毅心中没留下什麽。

只让一段廉价的木材,初次懂得什麽叫做冷落。

笔筒被打扫人员弄翻了。

铅笔晕呼呼地在各地流浪,最後停在一双沾炭粉的鞋前。

祁亿拾起他时,指甲缝嵌着残留的颜料。

「喔?是HB啊。」

重低音炮般的丶男人的声音令铅笔打了个颤。

祁亿随意抹抹铅笔身体,直接从裤袋掏出银色刀片。

真正锋利的刀片。

一道反射的银光照在铅笔身上。

刀尖抵上铅笔躯体的瞬间,铅笔颤抖了。

他们还不大熟悉呢。

这次没有任何缓冲,硬梆梆的刀刃使劲切入木质前端。

那麽深。那麽贪婪。

喀。

一小片带漆皮的木肉飞溅到地面。

铅笔簌簌发抖着。

「别动。」祁亿皱眉咬住下唇,

青筋渐渐爬上脖子与额头,汗水滴落在铅笔僵直的侧腹。

他的削笔方式极为蛮横,刀锋每次都削去过多的肉,

刻意避开石墨芯,让黑色笔芯一大段裸露在外头。

铅笔在疼痛中迷迷糊糊,想起前一位握紧他的沈毅。

那人的手动削笔器会发出规律的齿轮声。

至少是规律的丶有所节制的,只削需要的量。

与现在这个男人如此不同。

呼吸炽热带着菸草味,刀起刀落急躁又渴求。

铅笔开始被疯狂使用。

祁亿用他素描时总咬着牙,手指紧紧箍住铅笔腰肢,在纸面匆匆刻下深可见骨的线条。有时画到激动,石墨芯会啪地断裂,铅笔硬着背脊哆嗦了很久......很久......

祁亿啧地一声,毫不犹豫地掏出刀片。

「还没结束。撑着点。你可以的。」

刀锋削过断裂处时,祁亿会喃喃自语:「比软弱的2B有用多了。」

铅笔急速消瘦下去。

他竭力承受着,但对方实在粗鲁,他觉得自己越来越消耗。

祁亿终於画完一张满意的作品,

将铅笔举到灯下端详。

「你啊......」

祁亿眼睛眯起,粗旷英俊的脸庞,挂着笑容:「正变成很美的样子。」

铅笔被这句话深深地打动了。

即使男人的刀子切得那麽深,那麽狠,

近乎毁灭,把他整个人都快削去了一半。

但他是被需要的。

祁亿重新握紧铅笔,建构新作的草图,

铅笔主动让墨芯摩擦出高亢的悲鸣。

感受那双手的温度。感受被需索无度。感受,不是被冷落。

祁亿的画室一直有课程。学生来来往往。

总有学生手脚不乾净,趁老师不注意把铅笔藏起来了。

祁亿照惯例啧地一声。

他曾经找过。前前後後。

可是创作的火焰在他心中燃烧,他也顾不得找了。

祁亿伸手抓起新的炭笔。

铅笔眼睁睁看着一切发生但他无能为力。

他的胸膛发出细小的迸裂声。

得手後几个学生把他抛来抛去,

落到地上便用脚踢。铅笔吃了很多次皮鞋底。

每次来回都让铅笔漆皮更斑驳,

木屑从躯体簌簌剥落。

他颤巍巍躲进地板裂缝,但总是被找到啊!

铅笔被鞋尖一勾,滑出身子摔懵在走廊上。

足印如此沉重,有时铅笔想告诉他们,

我也会伤心的。但他知道那些人没兴趣听,

也不知道脚下正碾碎某个灵魂。

他终於滚到无人关心的角落,浑身无一处完好。

铅笔在寂静中颤抖,因为疼痛,

也因为那种被恶意玩弄的无意义性。

没有人听见他的悲伤,

没有人会为一只被践踏的铅笔驻足。

铅笔开始警惕。

拿着自己的尖锐对着靠近的每一个人。

「啊啦,这是什麽?」

班上最有钱的小少爷锦河说话了。

一双没吃过苦的,洁白的手,慢慢靠近。

努力竖起尖刺的铅笔,被两只指头拎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