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檀对上这双狠厉眼,道:“怕。”
又回到了初见的时候,萧殷时换了个场景,又问:“怕成这样了还要救?”
那时他问得是林晚舟,今日他问得是风有命。那时风檀回答:大人不会明白,总有人,愿意拼着筋断骨碎,也要救出想保护的人。
烛火将少年孤傲姿态照得分明,风檀回答道:“尽吾志也而不能至者,可以无悔矣。”①
萧殷时忽然明白了他为什么一而再再而三的被此人吸引,他身上有股不服输的韧性,即便知道前路无多,也要孤注一掷,配得上孤勇者这三个字。
上弦月孤零零地挂在天边照着都察院的晦暗庭院,萧殷时走出审讯室,风檀站在门口,看着他离去的背影,微提了音量,“萧殷时,明日朝堂,你要阻止我吗?”
萧殷时回身,注视着风檀孤立在上弦月清冷光下的身影,道:“我不会阻你,亦不会再帮你。”
既然锁链困不住狼崽,强权压不住自由之身,不若就让你自己走到无路可走的尽头。
我只想亲眼见着你陷入泥淖,看看到那时,你会不会求我。
......
夜更深了,吏部尚书兼内阁首辅郑观鹤的府邸今夜亦灯火通明。
窗外竹影婆娑,透过窗棂形成斑驳陆离的雅致光影,案上点燃着松香,与墨香交织在一起,营造出脱俗氛围。
郑观鹤手中摩挲着风太师交给他的信件,在烛光中闭眸深思。
郑清儒推门进来,恭敬一礼道:“孙儿听说祖父还没睡下,可是有什么难解事?”
“清儒来了,”郑观鹤睁开眼睛,拿起案上的薄胎福禄寿青花盏轻抿了一口,叹道,“是有桩难解的事。”
“祖父不妨跟孙儿说说。”郑清儒关好书房门,坐到郑观鹤下首的髹漆木椅上,猜测道,“应当是明日朝廷论辩之事。”
今夜陛下要所有在京官员都写辩疏,由各个衙门堂官挑出好的来呈到司礼监,明日朝堂之上,六部九卿的官员都要参风檀一状。
换言之,明日朝堂论辩,天下百姓都在洗耳恭听。
郑观鹤将风太师遗留信笺放回胸口贴身保存,手指捏在眉间抵住有些发疼的头,道:“我身为内阁首辅,列籍朝官,理应匡扶朝廷不正之风,然我受至亲至重老先生请托,要护住风檀,且风檀救得是老先生之女风有命.......两难无解,无法解啊......”
在官场上,郑观鹤擅长整饬吏治,审时度势以清流之身立足朝堂,且性格不显山漏水,压得住帝京百官,于因势利导上颇有造诣,今夜沉思良久,可见是真的遇到了棘手难题。
闻言,郑清儒也眉头紧拧,风太师与风檀无亲无故,为什么临终前唯独保放不下一个风檀?两人只不过是见了一面的关系,如何就能有这么深厚的情谊?电光火石间郑清儒好似觉得自己要勘破什么东西,但那层迷雾始终笼在局势中,他看不清明。
书房外电光一闪,隐有大雨将至,郑清儒眼睑一跳,对着郑观鹤道:“臣道与师道不可两全,但求问心无过,祖父不若隔岸以待,若风檀出了事,最后保她一命。”
郑观鹤胸|前的信笺像是发了烫般贴在心口,他摆摆手,重咳了一声,道:“老夫一生光明磊落,绝不做背光逃徒,臣道......若陛下要我履行的臣道本就不对呢?”
郑清儒眼神一凛,脊背僵直,道:“祖父什么意思?祖父也觉得女子亦可参政议政么?自古以来的规训都是女子要三从四德,女子天性|感情用事,无论是从文还是从武,都入不得男儿列,若她们有了参政议政之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