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殿朱门。高耸穹顶上绘有
栩栩如生的天穹图,地面铺设着光滑如镜的大理石,四壁刻有金银浮雕,崇明帝负手立于凤凰图腾之前,目视前方云海,眼神悠远。
高聿目视着帝王身影,屈膝下跪,叩首道:“拜见陛下。”
听到声音,崇明帝挺立的身姿一动未动,只有威严声音响起,“盛洪海,扶阁老起来。”
这算是很高的见面礼遇了,司礼监首席掌印太监手握批红之权,可与内阁阁员分庭抗礼。盛洪海把高聿扶起,高聿又道了声谢,对着崇明帝说:“陛下,臣冤枉啊!承蒙天恩,我高聿为官三十余载,为您事事鞠躬尽瘁!大晄三公九卿文武大臣里,让您为难的,不好下手的我都一一为您解决!您为什么不信我,偏信那黄口小儿一面之词,我能做伪状,他也能啊陛下!我是被他冤枉的!”
说到激动处,高聿猛地一跪,膝行至崇明帝身边,扬起头来注视着着自己侍奉了半生的薄情君主,涕泗横流,字字泣血,“梁宝全口供是假,鲛斯族刺客也非我派出,至于我儿检举我......那是因为我儿要保命啊陛下!您信我,我怎能做出这样大逆不道的事!”
崇明帝俯视着他,为皇多年的气势是内敛不外放的,“高聿,你是否觉得朕后继无人,气数已尽?”
一句话将高聿打得措手不及,他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第一次深深惧怕眼前御宇多年的帝王,狠一叩首,道:“臣绝无此心!”
地面泵出的血花染上了崇明帝金龙墨袍,血色洇入绣线被吞噬不见,他听到崇明帝的声音从头顶落下,就像是天威把他压入地底,“你寒门出身,为争权夺位不择手段,朕提拔你,是看重你的奸和狠,更重要的是,你对朕这独一份的忠心。”
崇明帝俯下身,对上高聿不停震荡的瞳孔,点在他的心口上,慢言道:“可你这份忠心还在么?东厂、锦衣卫和巡城御史的密探遍布帝京......要朕说的更清楚些么?”
高聿跌倒在殿面上,双眸里换上绝望的茫然。通倭叛国罪只是崇明帝攫杀自己的部分借口,他要他死的另外一部分原因,是因为他知道了他并非无偏无党。那么,崇明帝又是否查到了他真正侍奉的主子?
往更可怕里想,崇明帝或许已经意识到国库被盗案的真凶,只是碍于形势隐而不发。帝王心,海底针,高聿后背冷汗涔涔。
所以无论如何,他都必须死。更何况,他若不肯就死,执着于自己被冤枉这件事,那儿子告得就是假状,父子两个一个都能保全。
高聿绝望地闭上眼睛,再抬眼时看到微生弦已率锦衣卫走入殿来,他慢慢从地上站起,意态变得从容,对着崇明帝再行三拜道:“陛下,老臣爬到这个位置,营私结党,暗操独治,不过因为这个世道只认衣冠不认人。我愿全陛下心意赴死,只求您网开一面,予我儿高治臻一分生路,莫要人在流放途中暗杀他。”
良久之后,崇明帝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允。”
高聿热泪盈眶,高声道:“罪臣谢主隆恩!”
微生弦示意锦衣卫押他入诏狱,见人消失在大殿后抱拳施礼,道:“陛下,高大人如何处置?”
崇明帝道:“交由三司会审,该怎么定罪怎么定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