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始忘记影子的样子,是在妻子出车祸那场雨後。
别人的影子被雨摊平成黑漥,只有他的,
被雨打散後消失不见,就这麽抖了几圈,散得乾净。
他低头寻找,脚下空空如也。
他甚至不再打开自己爱的小提琴盒。
他用Louis Morizot Pere的琴弓拉过一次,
声音十分古怪,苍蝇钻在内部飞绕似的,
发出蓬松的嗡嗡共鸣。
还有面包残骸。
他以前会跟妻揉碎了,去公园丢鸟。
鸟儿们就可以有力气继续生活。
不去思考生命的短暂丶存在的脆弱。
可以在虚空飞得更远。飞到虚空的虚空之上,
飞过声音丶阴影丶烟雾丶风丶闪光。
飞到可以活。
母亲说他最近话变少了。
「我想念我太太。」他回答。
「你什麽时候结的婚?」
他啪地将电话挂了。
朋友说他活像被工作掏空,越来越瘦。
他们不知道过去就在背後,用步枪枪管推着他。
当太阳和大地疏远光,那麽尘世的事物又如何呢?
它不再值钱了。
墙上挂钟日夜摆动,像什麽早已注定,只等他点头。
我最爱的小提琴手,情人节快乐!
妻子曾经穿一件及膝白洋装,喊声拉彩炮,打开门给他惊喜。
家人还是不同意我们在一起。
他愧疚地低头:对不起,一直没能带你回去。
妻子的吻落在他额头。
没关系,宝贝,我真的不介意。
他们舌头缠着舌头滚在地上,用不可磨灭的甜蜜盖过苦涩。
妻子柔软的棕色长假发落在地面,露出里面俊美的短刺猬头。
妻子解开洋装拉炼,露出阿波罗般结实发亮的男子裸身。
跪在丈夫前方,他分开丈夫小麦色的壮腿,
将勃起的粗硬阳具当作了剑,缓缓滑入血肉组成的剑鞘。
刺痛仍在继续,他们将腿脚卡在一起并像歌颂凯旋一样,
唱出欢乐的呻吟,爱抚收获,爱抚胜利,
在火中燃烧身体并将呐喊撒入风中,是的,
即使所有人都不看好,他们仍成了丰收幸福的一组。
人与他的影子。再难分离。
那时的他是有影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