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2章 逐月七星 胡僧惠范(6.5k)
山风骤停,落叶悬空。
崔静舟的钓竿微微一顿,银钩在阳光下划出半道残影。
莫怀远铁笛横转,笛孔边缘泛起森森寒气。
十二道黑影从林间掠出的刹那,四名府兵的喉咙已喷出血箭!
「斯」
第一条玄铁链撕裂空气,链梢三棱钢锥直取岑灵原眉心。
崔静舟草鞋碾碎青石,老迈的身躯竟爆发出龙吟般的破空声,钓竿后发先至,银钩缠住铁链的刹那,老者手腕一抖,整条七尺铁链顿时绷得笔直。
「咔嚓!」
使链人右肩关节脱臼的脆响清晰可闻。
这蒙面杀手却借着拉扯之力凌空旋身,左腿如铡刀般扫向老者太阳穴,裤管里突然弹出一排淬毒短刃。
莫怀远铁笛轻点,三枚透骨钉从笛孔激射而出。对面杀手手腕诡异地扭转三圈,铁链竟如活蛇般盘成密不透风的链盾。
「叮叮叮!」
三声脆响,钉子被弹飞的轨迹上,青石阶面炸开三个碗大的深坑。
岑灵原踉跄后退时,瞳孔骤然收缩十二根铁链在晨光中织成死亡罗网!
四条锁足链缠住府兵脚踝一绞,伴随着令人牙酸的骨碎声,四名精锐府兵如烂泥般瘫软;三条封势链如毒蟒盘空,每次抽击都精准打断崔静舟的发力节奏;五条主攻链的钢锥泛着幽蓝,专挑莫怀远周身大穴。
「嗤!」
崔静舟肩头爆开血雾。
一根看似攻向岑灵原的铁链中途诡变,链梢钢锥撕开老者右肩三寸皮肉,伤口瞬间结出冰晶竟是寒霜真气自发护体。
莫怀远铁笛急转,震开袭向心口的链锥,却被另一条铁链缠住左腿,「咯吱」绞响中,素白裤管被鲜血浸透,露出森森白骨。
十二蒙面人的配合已臻化境!
两人佯攻必有一人真刺,三链虚晃定有四链夺命。崔静舟钓线刚缠住一人脖颈,背后就有链锥刺向后心命门穴,老人不得不撤招回防,被缠颈者趁机脱困,铁链横抽他腰眼,将青石阶扫出三尺沟壑!
「砰!」
莫怀远硬接一记链鞭,铁笛捅进使链人肋下。
令人毛骨悚然的骨裂声中,那杀手竟咧嘴一笑,任由笛身贯穿躯体,双手如铁钳般扣住铁笛,左右铁链立即绞向文士脖颈,精钢打造的笛身已然扭曲变形。
「崔老!莫老!」
岑灵原大惊失色,眼看二人就要尸首分离,突然两道无形气刃破空而至,一左一右,如虹如电,瞬间斩在二人身上的铁链上!
持链人虎口崩裂,完美攻势为之一滞。
崔静舟的银钩趁机划过,三根戴着玄铁指套的手指带着半截铁链坠落:莫怀远暴喝一声,被禁锢的铁笛突然从中裂开,一柄二尺三寸的细剑破笛而出,剑身震颤着发出龙吟般的嗡鸣。
陆沉渊从天而降,右手剑指立于胸前,十丈内所有金属兵器突然震颤!
六名弃链拔刀的杀手惊觉手中狭刀竟不由自主地偏转三寸,崔静舟的钓竿趁机横扫,银钩划过众人脖颈,血箭喷出丈余高。
莫怀远的藏剑划过一道完美的弧线,两颗蒙面头颅飞起时,颈腔喷出的热血在空中凝结成诡异冰柱,最后三名杀手对视一眼,突然同时扑向岑灵原。
崔静舟一掌按地,霜寒之气辐射四方。
其中两人刚欲纵身跃起,便被冰晶冻住双脚。
《气炼千锋》!
陆沉渊立剑指于胸前,引天地肃杀之气入经脉,凝于指尖,气刃挥斩,气劲如虹!
两人人头立时飞起,鲜血狂喷,但第三人的刀尖已抵在岑灵原咽喉。
「别——别杀我!」
岑灵原喉结滚动,脸色惨白,刀锋已经划破表皮,他双腿发软,锦衣下摆不知何时已经湿了一片,颤声道:「我爹是——」
蒙面人的手稳如磐石,刀锋纹丝不动,那双露出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讥诮,沙哑的声音从面巾后传出:「岑公子,劳烦送我一程。」
崔静舟钓竿垂地,银钩上的血珠滴答落下。
莫怀远铁笛横握,却迟迟不敢出手。
两人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同样的顾虑公子性命,赌不起。
「让路。」
杀手拖着岑灵原向后移动,刀刃始终紧贴咽喉,「否则—.」
「否则如何?」
陆沉渊轻笑一声,杀手突然觉得手中一轻,低头看去,精钢打造的狭刀竟如面团般软化扭曲,刀身诡异地卷曲起来,锋刃像活物般反向缠绕住自己的手腕。
「这!」
蒙面人急忙撒手,但那扭曲的刀身突然绷直,又瞬间螺旋般拧紧,他的腕骨发出令人牙酸的碎裂声,五指不受控制地张开。
岑灵原趁机一个趔趄扑倒在地,手脚并用地向后爬去。
莫怀远眼中寒光一闪,手腕轻抖,细剑破空而出,剑锋精准地穿透杀手咽喉,余势未消,带着尸体钉在三丈外的古松上,剑柄犹自颤动,发出清越的嗡鸣。
山风裹挟着血腥气在众人之间盘旋。
十二具尸体以各种扭曲的姿态散落在破碎的青石阶上。
岑灵原瘫坐在血泊中,盯着自己发抖的双手发愣。
崔静舟松了口气,捂着肋间伤口,浑浊的老眼打量陆沉渊:「阁下是」
「路过的。」
陆沉渊随手拂去肩头落叶,目光落在那几枚护卫身上被血浸染的岑府木牌上,「你们府上的腰牌,不常见。」
岑这个姓氏在神都本就少见,能请得起四境随从的,就更少见。
莫怀远艰难抱拳,腹侧伤口还在渗血:「大恩不言谢。不知阁下—..」
「不必。」
陆沉渊自顾自走向竹鹊,方才急于出手,切了束带,人先下来,竹鹊仍是自由飞行,得快点捡回来,摆摆手道:「还是老实回府待着吧。这夥人不简单。」
岑长倩风评尚可,一般的江湖人士也没理由招惹大周宰相。
就算只为劫财,瞄上岑家也不算什麽好选择,朝堂上有钱无能,抓了还「替天行道」的人多的是,此时此刻对岑家的公子出手,多半另有目的,尤其.
陆沉渊瞥一眼岑灵原,这人还是个没什麽骨气的纨絝。
「又一个虎父犬子——」
陆沉渊突然发现,好像特别多这种人。
纵观历史,如三曹丶三苏这样父子同样杰出的极少,父辈光耀夺目,子辈多半碌碌,有些甚至是混吃等死的二世祖。
他救人之后没当回事,朝着山下走了大概两百步,在一棵树上找到了自己的竹鹊。
「大人!」
「哥哥!」
王逸之和神后从山顶疾奔下来,见他安然无恙,如释重负。
王逸之回头扫了一眼:「刚才那是—岑相家的公子?好像是岑灵原,有人对他出手?大人没受伤吧。」
陆沉渊仔细查看鹊,摇头道:「我没事。岑灵原——」
他看的书多丶资料多,对朝中人物关系很明确,但无奈资料上没有图片,认不出人,这方面反而不如王逸之见多识广,一听是岑灵原倒也不意外:「岑相家里五个儿子,好像都不怎麽样,倒是有个侄子还可以。」
王逸之想了想,道:「人说的是岑羲吗?此人现为太常博士,风评确实不错。」
陆沉渊不再多说,查看竹鹊无误,点点头:「出门就见血光,看来今天不宜出行,走吧,竹鹊也试完了,回去缩着。唉,可惜那两个胡姬了——「
「—」
王逸之哭笑不得。
他总觉得陆沉渊似乎对西域女子有种别样的执念:「改日我请大人一观胡旋舞。神都不只移香苑有此绝色,畅音阁日渐寥落之后,另有一家安乐阁做大,且不在花街,地方相对清幽,听说阁主就是西域,胡人美女同样不少。」
「就这麽定了。」
陆沉渊摸着下巴,喃喃道:「就看看舞,那醋精应该不至于搞事。」
王逸之:「——」
完了,一时顺口,情况不妙。
这要是让公主知道,是他邀请—
王逸之紧张地咽了口唾沫,随即感觉身边多了一道阴冷的目光,转头一看,神后乖巧地抱着陆沉渊一只手,面容秀美,神情恬淡,好像没什麽异常。
三人慢悠悠骑马回城。
山道入口处,崔静舟丶莫怀远护着岑灵原急急走下玉泉山。
岑灵原脸色煞白,锦衣之上,血犹未乾,双腿仍有些发软,崔静舟肩头伤口草草包扎,银钩钓竿血迹斑驳;莫怀远铁笛裂痕遍布,腹侧剑伤隐隐渗血。
三人步履匆忙,只想尽快离开这是非之地。
然而「嗒。」
一声轻响,山道拐角处,一道黑袍身影静静伫立。
那人身形瘦削,面容隐在兜帽阴影之下,唯有一双眼睛,冷如寒潭,深不见底。
崔静舟脚步一顿,钓竿无声横握,莫怀远铁笛微抬,指尖已按在暗藏的机簧上。
岑灵原喉结滚动,下意识后退半步。
黑袍人缓缓抬头,露出一张苍白如纸的脸,他唇角微扬,声音沙哑如铁锈摩擦:
「岑公子,大人有请。」
话音未落「嗖!嗖!嗖!」
七道黑影自林间丶岩后丶甚至地底骤然暴起!
「逐月七星!」
崔静舟瞳孔骤缩,钓竿横扫,银钩如电,直取为首之人咽喉!
然而,只一瞬间。
「断!」
「断魂」持九节钢鞭如毒蟒绞来,鞭梢倒钩「咔」地锁住钓竿,猛地一扯!崔静舟身形微晃,还未稳住,身侧「截脉」双钺已至,钺刀寒光闪烁,直取他手腕筋络!
「截!」
崔静舟急撤半步,却听身后「碎骨」镔铁鐧破空砸下,势如崩山!
「碎!」
钓竿格挡,银钩崩飞,崔静舟虎口炸裂,脑浆进裂!
另一边,莫怀远铁笛刚起,笛音未出,「穿心」透甲锥已至后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