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荷烟兀自燃了一小段,被他挟在指间处于半遗忘的状态。
不远处海湾里停泊的白色帆船,尖锐的桅杆刺破晴空。
伏钟任由自己放空,陷入难得什么也不多想的空白。
刚过去的一整个上午他都用来处理遗嘱相关的问题。
他虽不属于人间,但隐居在人世的时间太长,即使无意经营,也仍然积累了称得上价值不菲的财产。
这笔财产被全权托管给在人间为他提供了数百年服务的一个古老家族,绝大部分时间无需他过问,再加上伏钟本身也是不贪图享受与奢靡的个性,近几十年寥寥无几的数次联络,大多是为了拉扯大程危泠而需要的一些数额相对来说较大的花销。
那个古老家族这一代的家主是一个年近三十的青年人,伏钟只在他在襁褓之中的时候有过一面之缘,没想到再次见面对方已是庞大家族的话事人。
在程危泠成年之前和伏钟存在的被收养关系让遗产的处理省去了不少繁琐程序,伏钟所拥有的全部不动产和近一半的动产都按他立下的遗嘱归于程危泠,而剩下的则划给了他的好友沈年,以免日后程危泠遭遇什么不便时还能有一定预备。
伏钟的样貌始终维持在未见衰老的模样,这也使得为他处理财产的人非常诧异他的决定,但漫长合作延续下来的惯例和专业素养使他并没有问出什么失礼的问题,仅仅在伏钟签完一大堆繁杂的文件后,忍不住委婉地问了他是不是要离开一段时间。
对于“暂时离开一段时间”这个微妙的说法,伏钟不可置否,在最后道别的时候,从措辞中到底隐含着将“暂时”延续为“或许是永久”的意味。
沈年如约到达见面地点时,一眼就看到坐在海边长椅上发呆的伏钟。
伏钟的模样不再是沈年早已习惯了的那个平平无奇的伪装,而是回归了他原本的样子。
因为太久未见,最为熟悉的模样甚至都带上了几分陌生的感觉。
沈年迎着和煦的日光走向伏钟,在他身旁的空位坐下来。
湿润的海风轻柔吹拂着伏钟半束的漆黑长发,在某些短暂的瞬间使那些逃离在约束之外的细碎额发遮掩了那双平静的眼睛,也模糊了倒映在眼中波光粼粼的海面。
这样完好无损的外表在沈年看来,反而像是一个极度不祥的征兆。
他曾目睹过伏钟身上出现衰落的迹象,天人五衰是个不可逆的过程,而如今这人却以曾经最为鼎盛时期的样子出现,便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一切已经发展到不可挽回的尾声。
“你来了。”
伏钟将手中未尽的烟捻熄,抬手一丢,将残部准确无比地掷入不远处垃圾桶上方的烟灰盒中,在动作间从袖管露出的瘦削手腕依稀可见一些刻伤愈合后留下的白色凸起。
沈年在看到这些疤痕的时候瞳孔一缩,他敏锐地看出了这些伤痕是以什么目的而被刻下。
这样的沉默,伏钟不意外沈年此时正在想到什么,明明这些伤是留在他自己身上,他反而开口宽慰对方道:“不过是物尽其用而已。”
——如果死亡迟早到来,这副身躯迟早成灰,不如在彻底的消失前,发挥最大的作用。
沈年看了伏钟一眼,知道无论自己说什么,不但已经为时已晚,而且对方心意已决,到了这个地步什么都改变不了。
理智和情绪纠缠几番,他压下心中的叹息,承着伏钟的话说,“我没想过干涉你。只是你这样做,有想过程见微吗?他若是知道你因他而死,被独自留在世上面对残局,未免太过残忍。”
“我何尝不想长长久久。”伏钟淡淡地笑了笑,笑罢又摇头,“但不行。我和他真正意义上在一起的日子太短,彼此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