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胆子出门跑船运,沿河两岸边上到镇里,再到临安内城,去明州,赚的钱他娘拿去买了七八亩上等田,帮他种?着。
八和九两个月,他待在镇里多?,船运往来少,他爹倒不骂他,跑船运是个苦活,就是总蛐蛐他,说他个大小伙子虚成?这样,以后?就在镇里赚个三瓜两枣的算了。
陈九川并不看好桑青镇,在镇里跑船运,两三年也买不下一座大宅院。从临安钱塘江,到余姚再出运河南上的几个州府,只要他肯将手里的七十贯银钱作为本钱,带人组船队,长期在外跑一年船运,能挣出一间大屋子,几亩临安上等田,珠翠、宝器等等。
可手心是肉,手背是钱,更好的生活,能够说出口的承诺,未来的种?种?,他很为难。
在没有钱的时候,碰上足够好的人,想说的那些话,他怎么说得出口。
幸福也是要用钱来编织的。
“阿俏,”陈九川轻声喊,思?绪又回到了这座风夜里的小阁间。
林秀水静静地看他,陈九川说:“人常说成?家立业,先有家再立业,可是我应该先立业的,如果要去做的话,明州比起临安,会有更好的出路。”
“可我,其实也抉择不了。”
他没有办法?在短时间内,两样兼得,又将一切摊开来明说。
林秀水却?问道:“是为了自己吗?还?是为了别人?”
“是为了自己,”陈九川承认,他所做的种?种?,是为了自己成?为更好的人,而不是想要林秀水来俯身迁就她。
因为很清楚自己到底想要得到什么。
林秀水又将食牌拿起,语气轻快,“那再点一道菜,庆祝陈九川在此刻做出了一个重大决定,这个决定关乎他自己。”
“而且为什么不去呢?”
“你去了明州后?,我们可以期待以后?的每一次见面。”
直白而坦率的话语,陈九川听见自己怦怦乱跳的心,要跳出胸膛。
林秀水真心觉得,两个人太熟悉了,打一出生就认识了,她前十五年的人生轨迹里,都有陈九川的身影,熟悉到她知晓所有的往事。
有时候也输在太熟悉上。
熟悉会知道很合适彼此,太熟悉就会降低新鲜和期待感,失去探寻对方的欲望。
远离或许是另一种?走进彼此,明确到底是因为熟悉一个人的存在,还?是喜欢一个人的存在。
“什么时候走?”林秀水问。
陈九川说:“要等到冬至过了。”
林秀水算了算,还?有七八日。
她也第一次详细听了陈九川的船运营生,并不是随口说的,他想先干船运,再转海运。
咸平二?年,明州和临安同时设立了对海外贸易的市舶司,只不过两边海上贸易不如泉州,眼下泉州势头?正盛,很多?船队到天竺和蓝里的海岸。海上夏天刮西北风,冬天刮东北风,夏天外番船只抵达泉州,十一月各路商队船只经由泉州出海,到蓝里过冬,顺着季风一个月横跨海域到诸国做生意。
船运累且赚的是小利,海运有朝廷大力推行,去往泉州的船比临安府的都要多?。
可陈九川却?说:“我很看好明州,即使几百年后?,它的海运依旧会长盛不衰。”
明州相比临安有极其优越的位置,在大运河的腹地,地处三江口,余姚江、奉化江以及甬江汇合之处,沿江所过的州府,为临安、绍兴、扬州、南京,船运的路程很短,也可以直接由此抵达开封。
外经由明州港到高丽半岛,或是东瀛诸岛,经商往来相当成?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