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水关心道:“不少是多少?”
张小四说:“做完手?里的桌帷,五六贯总是有的。”
桌帷好做,其实就是桌布,不管方的或是长的,只要有尺寸,画线裁了缝合好,一般挑不出毛病,林秀水好做钱好赚。
但她最感兴趣的是,帐设司里有些非常微小,可仍需要的装饰,那?就是桌帷下需要悬挂的流苏穗子,绣帐上?的帐钩带子,窗子上?的剪纸窗花等等,小但是有赚头。
后面她给?帐设司补了些东西,帮了他?们解决不少麻烦,那?边也很?愿意将活分给?她来做。
这活不是给?林秀水自己揽的,她已经不用做这样的小活来赚钱了。
在?桑树口这条巷子里,来自官家下令的胎养助产令,有些人家是领免役宽剩钱的,生了孩子养不起?的,可以领四千文钱,折合是四贯。
那?民妇如果生产,家贫而无?力,桑青镇有专门的举子仓,可以给?米一石。
但是说得很?好听,很?有意思的是,想到举子仓里支粮,首先得到附籍官那?里去注籍,这不算完,还需要批文,以及让人难以启齿的四邻担保文状,才能去领米。
而从这几步上?,有不少人家什么也领不到,薅子多,薅子便是杀子,临安府东南一带赋税最重,此举严重。
她住的巷子里就有这样的人家,过得连糊口都做不到,倒不是懒,而是屋漏偏遭连夜雨,行船又遇打头风。
林秀水遇到过,而且小花的娘李稳婆也曾跟她说过,有些贫家女?人要生产时,官衙会派她们稳婆去接生,因?为穷得连生孩子的钱也没有。
而林秀水认识一户人家,主要认识这家的娘子,带着个?刚三月的孩子,背着出来在?街道司做扫街盘垃圾的活。
她看?这周娘子好些日子了,每次她出摊不久后,周娘子会背着她的小孩出门,小心从街头扫到巷尾,扫得很?干净,虽然人很?瘦,孩子总哭,却时常笑着。
大家说她就是男人前?头没了,领不到举子仓粮食的。
这日清早,林秀水趁着没人,叫住她,“周娘子,你来一下,我有事寻你帮忙。”
周娘子连忙过来,一只手?往后拖着孩子,忙笑着问:“小娘子寻我有什么事?我哪里没有扫干净?我再扫一扫。”
“不是扫地的事情,”林秀水摇摇头,“我听说娘子不管是剪纸,还是编绳结都不错,我有个?活忙不过来,想请娘子帮帮忙。”
“剪纸按上?头的纹样来,大概是五文一张,编绳结是酢浆草结,三文一个?,打穗子也差不多的价。”
周娘子的笑容突地消失,转而惊疑不定,“我吗?给?我做?”
她双手?在?衣裳两侧擦了擦,见背上?孩子要哭,又下意识弯腰抖抖,才转过头说:“能做,我能做。”
“我什么都能做。”
林秀水神色温和道:“钱一日一给?,周娘子做好找我来支取就行。”
“一日一给??”
周娘子极为不确定的,用小心而低声的口吻,将这个?词拿出来,再次确认。
林秀水给?予她肯定的回复。
周娘子拿着东西,背上?孩子,茫茫然走在?回家的路上?,就算一日只赚三四十文,也够买升米,供她和孩子吃喝的。
她放了东西,仍旧慢慢扫着地,又不敢太?过于欢喜,夜里编绳、剪花,哄孩子,不敢睡过去,又怕梦过后是场噩梦。
但当她领到钱时,自己熬夜赚的四十文时,也没有哭,没有极为卑微地感谢,她只是笑,攥紧手?里的钱,紧紧攥着。
而后才说:“以后小娘子上?我家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