口已经有人影攒动,补各种席子的?黄阿婆挑着担过来,带着她?的?两个儿孙,两小?孩手里抱着各种细条。黄阿婆会补黄草席、竹席,还会编各种草席。
从前得挑担挨家?挨户问,要不补席子,补草席,如今有了个安稳的?地方,补席和编席的?人不少,每日也能?赚个几十文到百来文。
她?边上的?是篾匠周阿爷,在竹木行边上的?,那里到处是篾匠,赚的?钱勉强能?糊口,林秀水认识他,请他到这里来补篮子。
他很会做竹篮,一根竹子,劈篾,做底、编篮、杀口(收篮口),绕篮掼(做篮子的?把手),不管什么?,网篮儿、小?花篮、香篮、饭篮等等,到了他手里,全能?做还都能?补,也算是免了大伙要坐船跑一趟最东头的?竹木两行,或是最南边的?南货坊,就近能?补。
篾匠周阿爷对面则是补书画绢本的?摊子,支摊的?是对夫妻,架起一张木案,上头有浆糊、剪子等等,边上有小?木桶,放了各色纸张。
这是原先?林秀水专门?叫人上这书画摊子补的?,人家?比她?补这东西要能?耐得多,术业有专攻,后头大伙也想叫人到这头来,书院什么?在这多,补补东西也图个方便,将摊子移到了这处来。
另有两个是林秀水特意请的?,一个是补鞋的?陈婆子,林秀水有两双鞋子也是送到她?那里补的?,她?不仅会补布鞋、平头鞋、翘头履,还有各种靴子,从前也是在双线行里干的?。
最后一个则是,同作为缝补娘子的?,在对岸的?胡三娘子,人家?讲究,觉得同做缝补活计的?,不能?抢了她?生意,死活不肯来。
但?其实,自打林秀水在这支摊以后,她?的?生意日渐下滑,明明手艺不错的?,大家?也更肯绕远路到桑树口来。
其实胡三娘子来过许多趟,自觉没?法跟林秀水相比,活也少了许多,有些心?灰意冷,不想缝补衣裳,打算另起个行当算了。
毕竟在缝补的?行当里,那也是凭手艺和本事说话的?,比不过便是比不过,没?有相争的?道理?。
但?是没?想到,林秀水会特意来请她?。
林秀水说:“其实有许多活,娘子干得比我好,我这个年轻气盛,其实还挺好面子,不大愿意缝些补丁…或是裂口等衣裳。”
“娘子在缝这上头的?针法比我要好许多,且我又?没?法整日出摊,忙来忙去,大伙想着急穿衣裳,也得等我将活做完,等上几日才能?穿上,娘子要过来,那大伙也不用等我忙完。”
林秀水的?活实在多,人只有两只手,哪里什么?活都能?做,什么?钱都能?赚,她?如今已经有了些家?底,在裁缝作那也露了头,这种比较简单的?缝补活计,交由胡三娘子来做最合适。
当然她?不知道,胡三娘子本来想歇业停工的?,倒是被她?再三请来,有许多人要缝补衣裳,各式各样的?,她?突然又?找回了,曾经大伙请她?缝补时,补好一件衣裳的?乐趣,她?好像已经有很久,沉浸于没?多少生意的?痛苦中。
逐渐忘记,她?年轻时候,也是喜欢缝补才做这个活计的?,忙于生计会带来许多痛苦,而?眼下那些痛苦又?在缝补中,渐渐消散。
这便是桑树口几人慢慢组成的?缝补摊子,在清早里,补篮子的?、补席子的?、补帘子的?种种早就忙活开了。有人要去摘茶叶,偏巧篮子坏了,有几个书院的?孩童跑来,急匆匆要补书本,怕被先?生责罚,也有人行船过来,鞋子突然坏了,赤着只脚,上了溪岸口碰碰运气,发?现结果正凑巧,居然有摊子能?补,顿时大感惊喜。
而?这样的?早上,从前林秀水忙得不行,要人先?等,实在着急只能?往边上去,可眼下,只有简单缝补需求的?,都可以快些欢喜补完,忙自个儿的?活计。
至于林秀水,哪怕分出这么?多活,她?在桑树口,在很多人心?里依旧无可替代。
毕竟谁会织补,谁会将东西补好,又?补出新奇的?花样。
当然,毕竟也没?有人会为斗鸡做衣裳,为鹦鹉专门?做个斗篷,给驴做鞋套,没?了她?,这些不正经的?缝补活计,没?人能?做。
比如这大早上,抱着只花狸过来的?娘子,她?愁死了,“我家?这猫思春,犯了相思病。”
林秀水觉得可正常了,春天里,哪有猫不思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