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秀水脑子里塞了一通的夸奖,被人摁着坐在?小荷边上,只听阵鼓声起,那桑树旁边的空地上,架起一个棚上帐楣、小台屏,她做的偶人出现在?台上。
刚一出来,一甩长袖,惹得一群孩子又蹦又跳惊呼,偶人提裙走,又欢呼。
刚开始那偶人只是走、跳,到后面手里握着红色长绳,利落地翻身,甩动,长绳翻飞,大甩披帛,身上那身衣裳摆弄间竟是好看?非常。
连林秀水都惊讶,自?己头一次做的衣裳,竟然?有这样好的效果。
“我?看?戏好些年了,从来没见过这样的,你瞧那身衣裳,一看?花了大手笔做的,听说是阿俏做的,可真?不得了,甩的时候那褶子甩得多?好看?,那身形衬得跟真?的一样。”
“我?又看?跳,又看?衣裳,眼睛都不知往哪瞟,说也奇怪,人家南瓦子那傀儡戏,还演长戏呢,这里只动没有声,我?竟都瞧得入神了,人家这手上功夫可真?厉害。”
后面看?众每一句夸奖,都让林秀水内心激荡,有种自?己做的东西被众人承认得好,不枉费她苦熬了好几夜做出来的。
这场布偶戏虽然?美中不足,但美弥补了这一点。布偶戏落幕时,大伙齐声叫好,有人给送铜板打赏,小孩则跑上去,要看?布偶,有的孩子大声说:“我?也要学这个。”
“我?想要这样一只布偶!我?会好好学的。”
苏巧娘听闻这话,满脸泪痕,又欣喜过来跟林秀水道谢,“我?本来已经不打算做这行了,傀儡班子里讲究太多?,出格一些都被排挤,我?已经许久没有偶人上台过了。”
被排挤到连班子里也没有她的位置,她曾经雕刻的木偶全部扔回来,又被做偶身人的裁缝拒绝,被奚落嘲弄,可她只是想给自?己苦心雕刻出来的偶人做身衣裳。
本来心灰意冷,苏巧娘已经不打算在?做这行了,其实本来也很少有女子做傀儡的,她在?苏家巷里吃冷饭,挨打一年年忍了下来,在?桑青镇却突然?难以撑下去。
但是眼下,苏巧娘却笑?着说:“我?会好好做下去的。”
她那么多?年想要的,已经被大家承认了,哪怕只有几十人。
林秀水也难免有些感慨,一件新事物新手艺,从诞生到被认可,要走许许多?多?的路,才能走到大众眼前,又在?很久的以后,渐渐消失,到需要被保护。
她说:“不走就没有路可以走了。”
“往下走,总有路的,你看?,路不是来了。”
有人带愚钝的孩子来询问学布偶戏的事情,不是当玩乐,而?是当成正经手艺来学。
手艺这种东西,但凡有一个人学,就已经走出一大步了。
苏巧娘被人围住,林秀水慢慢笑?着走出去,苏巧娘遥遥冲她招手,脸上神色复杂。
小荷认真?说:“我?也想学布偶戏。”
“可你上回还说,要跟我?学裁缝手艺的,”林秀水不满。
小荷嘻嘻笑?,“我?这会儿又想学这个了,这个好玩。”
“好玩我?叫人给你做只,我?再给你的娃做身好衣裳,”林秀水摸摸小荷的脑袋,“但是学一门手艺,要下许多?苦功夫的,不是好玩而?已,台上你只看?到一会儿,台下人家练了十多?年。”
“阿姐也不想你学裁缝,你以后大了,学点自?己喜欢的,有那么多?个行当,就有成千上万条路可以走。”
在?这里,扫街盘垃圾的是门正经营生,倒马桶、收泔浆水的、擦桌擦物件的是营生,帮人跑腿、引路的是营生,而?这些许许多?多?的营生里,是许许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