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你乐的,”顾娘子走出来,朝后院去,“你那条百褶裙熨没熨好?人家李娘子想穿这条过花朝节,我可跟她夸口过了。”
“快了,还差再整熨两遍,上头的褶痕我全烫平了,”林秀水小跑两步跟上,“花朝节穿指定没问题。”
顾娘子停了脚步,她说:“那我晚些给你批领抹,你先熨平再说,过了十五,还有批新布。”
“阿俏,你先别走,”顾娘子走到拐角处,喊住林秀水,“你同我上楼去,我有一箱丝绵兜你帮我一道拿下来。”
林秀水帮忙搬下来,有点好奇,“到了春二月,还要翻丝绵做袄子不成?”
“做什么袄子,”顾娘子蹲下来翻开箱子,看一看丝绵兜,这批丝绵不错,只上头还有些碎屑没挑。
她跟林秀水说:“边上白衣铺接了横喜的活,丝绵不够多。”
“横喜是市语,你日后听见别乱问,这是人家出白丧。”
林秀水了然点头,这各行有各行的市语,也称行话,横喜是接丧事生意。
而用丝绵兜是桑青镇的习俗,这个桑蚕市镇,丧事和喜事都离不开蚕和丝绵,如办丧盖棺前,子女两人一起扯丝绵兜,盖在去世的人身上,丝绵盖得越多越体面,这叫扯蚕花挨子。
桑青镇还要
在去世的人手里塞两颗蚕茧,让他们若有在天之灵,保佑蚕桑顺利,也叫讨蚕花。
林秀水很清楚,她娘走的时候,她和姨母不顾习俗,扯了很厚的丝绵被。
她低眉,又说道:“娘子要叫人挑拣丝绵的话,不如让我来,我姨母也很会挑丝绵兜,保证不叫他们扯蚕花挨子时有破洞。”
顾娘子说:“正愁找谁,那你便拿去吧,挑好来找我领工钱,这有五十只丝绵兜,按两文一个,给你们一日时间,要费心一点。”
“当然成,”林秀水连忙点头,“会尽快挑完,不会耽误人家的。”
接了这个活,林秀水比自己赚了大钱要高兴,她可算给姨母揽了个好活,赚笔钱,能叫姨母早些还清屋债。
她脚步轻快,跳过门槛,见到小春娥,从腰间小袋里抽出一条面布,递给人家。
她说:“烧炭上我是帮不上你的忙了,我连火也烧不明白,给你做了条包脸布,你挂耳边,肯定不会灰全跑脸上去。”
“阿俏,你才是我亲姐吧,”小春娥眼泪汪汪地说,她姐只会上手打她,动嘴骂她。
林秀水不介意占这个便宜,“那你叫我一声姐,我把你当亲妹。”
“想得美,”小春娥哼一声,戴上她送的面布臭美。
林秀水毫不在意,走到里面去,小心抱出裙子摊在木桌上,进行最后的整熨,力求让这裙子的褶子跟刀尖一样锋利。
这裙子上午熨完,还挂在杆子上等晾晒完,下午顾娘子领了李娘子过来。
林秀水还没见人,被李娘子身上的香熏得打了个喷嚏,等见到人,又被她身上的贴金和大金冠子闪了眼。
她不免想,银钱俗气,金子难道不俗了吗?
那李娘子问顾娘子,“你说真熨好了?咦,那前头是我的裙子,远远瞧着那褶子真齐整。”
她连忙上去,不免惊叹了下,原来皱皱巴巴,还有深深褶痕的绸缎裙子,在一天里变成了褶子锋利,幅度大小相同,裙面极其平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