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他能活着。
霍征嗅着血腥味,喉咙“咯咯”两声,他想说,该说对不起的是自己。
或许令船只靠在盛京岸边,利用冯相在寒门学子里的威望,可能,可能一切都来得及……
可他骗了她。
不一会儿,远处禁军的火把亮起,喊杀声不断,殿后的冯家侍卫,看来都死了。
冯崇黛站起身,朝山道边走去。
霍征意识到她要做什么,他忍着剧痛,爬起来,拽住她的袖子。
他手上都是滑腻的血,抓住衣料时,却那么无力,甚至不用她撇开他,只要她往前走,自己就拦不住她。
终于,他喊出了一个字:“冯……”
别走,别走。
她没有回头。
那夜的月并不清冷。
黑与红中,她用血肉之躯,拥抱了那座陌生的山脉,回归天地,又变成她最爱的雪花。
雪花洋洋洒洒,落在寂静无声的夜里。
一只布满粗茧、血管凸起的手,接住了这片雪花。
霍征盯着自己的手,任由雪融化在指尖。
他以前的手不是这样的,现在太老了,若再要见她,只怕她根本认不出自己。
……
…
时候还早,陆宅却关上大门。
沈奶妈带小甘蔗和卫徽捉迷藏,院子里,传来孩童银铃般的笑声,驱散天地凝结的寒意。
云芹和陆挚缓缓踱步,到了梅树下。
霍征今日透露的事,足够令人骇然,接下来的腥风血雨,足够颠覆朝中现有的格局。
陆挚握住云芹的手呵了口气。
他低声说:“霍征此人残暴之名过盛,却鲜少有人提过他别的能耐。”
云芹:“什么能耐?”
陆挚道:“比如,洞悉人心。他知道要说服我,需拿出三分真心话。”
也就是霍征透露出目的里,要权是真的,复仇也是真的。
何况衡王昌王废了,他要扶持九皇子上位,就会有权利更迭。
旧势力没落,必然是新贵的天下。
要是和霍征联手,陆挚未尝不能借机扶摇直上,平步青云。
可弄权势必伴随猜忌、背叛……极有可能遭到反噬。
云芹用气音问:“你被说服了吗?”
陆挚垂眼看她:“你觉得呢?”
云芹很肯定:“你没有,你读书多年,当官不是为了这个。”
幸得她理解,陆挚撇去脑中种种思虑,只有心满意足。
又过了片刻,他道:“段砚去了蒲州,如果京中接下来不太平,我们可能会出京。”
云芹问:“去哪?”
陆挚:“得看看。”
京官待遇远高于外面的官员,他若要外出当官,会比想象的简单点,自然也要运作。
云芹眉眼一扬,有些期待:“那我们出去。”
得到她回答,陆挚越发安宁。
想起霍征走时,留下的那个问题,他道:“却不知,霍征为何那般执着‘拦’这个字。”
虽然他和云芹没有在“生死”环境里,但他也想过了。
若是他,他一定会拦住云芹。
云芹也在想,笑道:“我却是一定能拦住你的。”
陆挚浅怔,他以为自己是那个拦她的人,在她看来,她才是那个拦自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