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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被压制着又怒目看向柳娥婆母,挣脱开衙役的桎梏将她踹倒在地,怒叱道:“你也是个该死的!母鸡不下蛋,光生了这么一个,以后谁给我养老啊!”

柳娥上前护住婆母,施暴者被衙役捆着带下公堂。

礼部尚书龚义彬道:“《礼记》有云,‘夫妻一体’,又云‘夫为妻纲’,纵然丈夫狂躁易怒,但丈夫管教妻子,乃伦理之道。我等以为,柳娥杀夫,纵有万千理由也不该,当应刑法之刑。”

大儒们皆纷纷应是,甄永明将一切收入眼中,余光看了一下不动声色的风檀,又将目光转到龚义彬身上,声音清亮如钟,“龚大人既提起《礼记》,那我倒要问一句,《礼记》亦云‘礼者,天地之序也;义者,天地之理也’。敢问龚大人,何为理?”

甄永明声音陡然变厉,道:“以强凌弱,以暴制人,便是龚大人口中的伦理之道?”

龚义彬道:“甄大人休要狡辩!夫妻之间的事,自有家法约束,轮不到朝廷律法越俎代庖!若依你之意,丈夫教训妻子便要治罪,岂不是乱了尊卑!”

“尊卑?”风檀开口,抬眼眸中锋芒毕现,她从座位上站起身,官袍下摆扫过椅腿,走到堂中,“若尊卑是靠拳脚维系,伦理是靠暴力支撑,那这纲常,不要也罢。”

风檀走到柳娥身畔,撩起她衣袖露出淤血斑斑的胳膊,上面还有数条毛虫般的伤疤,“柳娥嫁入李家三年,每日操持家务,侍奉公婆,未曾有过半分错处。而李挺酗酒之后对她时常打骂,下手从无轻重,她身上还有很多这样可怕的伤口,诸位大人要看看么?她的反抗被诸位视为大逆不道,十恶不赦.......李挺打她被诸位当做家务事,那么她杀李挺为何不是家务事?”

龚义彬顿时气得抖了胡子,“你!”

自风檀来到礼部任职,他一个礼部堂官,决策却时常被反驳,不允上递。他心中对风檀怨怼已久,如今辩驳不过,脸色涨成猪肝色,“风大人一张好嘴,巧言令辩!”

风檀道:“昔年凤待姊被高治臻一脚踹没了孩子,流产过多失血而死一案,审案中一方坚持伦理优先的原则,主张家庭暴力应属‘非公室告’的范畴;而另一方则倡导将家庭成员视为独立个体保护,那时双方议论不下,皆因大晄律法不公,广涵不够,遂为了皇室公主颁发新法,若男子打死的是贵族女眷,则另当别论。”

公主之死一案可引为今日判例,可它招致的结果并不足以让施暴者畏惧,毕竟法律维护的仅是强权贵族,在此之外,还有很多平民百姓中的妇人们在遭受丈夫拳打脚踢。

“如此可见祖制亦有弊,风气当革新。”风檀声调陡然拔高,目光扫过三法司主官,也扫过在场每一个人,“自开国以来,因家暴致死的女子,每年不下百例。可律法之中,竟无一条明确界定家暴之罪,只因她嫁了人,成了他人妇,以过失杀人轻判!多少施暴者如今在逍遥法外,多少女子含冤而死!我这里有一份柳娥遭受家暴时邻里甚至李挺亲母的证言,诸位可传阅一看。”

一纸证言写得歪八扭曲,下面密密麻麻印满了手印,风檀道:“长期以来法律纵容夫权,女子求助无门,我今日便是向三法司、向陛下、向天下进言——家暴非家务,当入律法,从重定罪!”

“风大人说得好!”人群中突然爆出一声喝彩,紧接着叫好声此起彼伏,如浪潮般席卷而来。

柳娥在一片嘈杂中对着风檀道:“风大人,我在公堂上跪着,我却觉得我本该站着,我没有错。”

风檀声音沉稳却带着千钧之力,她又一次向她伸出手,将她从地上拉起同她一般站着,肯定道:“柳娥,你没有错。”

‘妇’字怎么写?

‘女’字旁边是一座被推倒的大山。

这座大山压了她们千百年,正在新的时代被缓慢推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