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妇银子给得够多,又打通了关系,容她探狱一遭也无妨。
老妇走到柳娥牢前,唤了她声,“小娥。”
柳娥有些怔然,道:“......婆母。”
在李家三年,她受尽了凌|辱与虐待。在举刀杀李挺那刻,若说有什么让柳娥有过犹豫的,便是这位从始至终都对她至好的婆母。
柳娥未语泪先流,“对不起。”
“对不起,但你不后悔,”老妇蹲下身,与柳娥隔着铁栏平视,“要说对不起.......他打了你三年,我夜里听着你的哭声,却只能装聋作哑.......该说对不起的是我才对,我生下了这么个孽障。”
老妇说话间潸然泪下,她生下的这个儿子继承了他的父亲,生性暴力。柳娥受了三年打,她更是受了快二十个三年的打。
柳娥瞳中隐隐震动,泪水在眼眶中打转,“婆母......你......你不怨我么?”
老妇眼角的皱纹里嵌着泪痕,她摇摇头,从袖中摸出一张叠得整齐的纸,“这是我写的证词,把他常年施暴的事儿都写清了,还找了左右邻里画押,她们都愿意、愿意的。”
柳娥接过证词,纸面上好似还带着老妇的温度。
她唇角牵起一抹讽刺的笑,她的亲娘视她若敝屣,而婆母却愿救她出牢笼。
老妇道:“我不识字,这是风大人一笔一笔教我的,但我字写得还是丑,不过她说写得不好没关系,能救你就行。”
柳娥在眼眶里一直打转的泪水落下湿了脸颊,“可是婆母,你不怕......”
知道她要说什么,老妇隔着铁栅栏拍了拍柳娥的手,道:“我虽老了,这点骨气还有,况且老头子没了儿子,顾不到打我......”
牢外甬道中又响起脚步声,程瑞徽走进来,看着潸然泪下的婆媳两人,默了一瞬,对着老妇行了个礼,道:“夫人义薄云天,多谢相助。”
老妇连忙摆手,道:“老身可当不得程大人的礼。”
柳娥将手中证词递给程瑞徽,先道了声谢,又好奇道:“程大人,你们准备怎么做?”
程瑞徽身影笔直,像一棵不动如山的松树,“以供词为噱头,将宫中女官与诰命贵妇视为第一线,士林官员为第二线,民间百姓视为第三线,多线联结,往律法不公处施压。”
其间如何操控柳娥不懂,但是她看着程瑞徽这个人,心中便有种莫名的安定感,道:“若有吩咐,但凭驱使。”
柳娥是个聪明人,她不确定自己利用了风檀,风檀会不会遭到来自反对者的反扑,脸上尽是隐忍与动情,问:“程大人,风大人还好么?”
程瑞徽眉间冷淡,柳娥无法从中窥出任何情绪来。
“帝京舆论四起的七日间,她都在诏狱。”程瑞徽抬腿转身,声音里有种对于同盟者的笃定信任,“再难捱,她都不会让自己有事。”
第154章 牢笼与呐喊(4)
诏狱厚重玄铁门像是巨兽沉默的口器,将门外与门内切割成两个世界。门前石阶处,一场争执已持续小半个时辰。
阿日斯兰身着一袭靛蓝窄袖劲装,腰间束着嵌银铜扣的宽皮带,将挺拔修长的身影勾勒得愈发利落,与这两位冥顽不灵的看守争执了半晌,清朗声音带上了些草原风沙磨砺出的粗粝质感,“我说两位,你们怎么这么较死理呢,容我先进去探望一下侍郎大人,再去请旨不也一样。”
守门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