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轹灵闻声看去,对身畔为她正在挽发髻的潘佩道:“正是好光景,可惜我那二弟今日之后再也见不到了。”
潘佩插好最后一支金步摇,拿来工艺精湛的九凤翔舞绯红锦丝皇后规制袍服为萧轹灵换上,边整理袍带边道:“公主可要去送他一程?”
萧轹灵攥着粉帕擦了擦染了胭脂的手指,低声道:“自然是要送的。”
萧佑被关押在北镇抚司大狱数日,城门上前些日子挂着一颗他的“人头”,在被关押的几个月里,他已被折磨得不成人样。
上半身的狱袍唯有一点破碎的布料稀稀拉拉挂在身上,赤|裸的胸|前刀伤、烫伤、鞭痕遍布,还有个窟窿似的血洞不停地流着染血的脓水,发出馊臭的味道。
“二弟。”
有人温柔的在耳边轻唤,萧佑困难的睁开濡湿黏腻的眼睛,抬眸看到萧轹灵身着一身凤袍端正地站在他跟前,额角顿时青筋暴露,被囚链锁着的四肢用力挣扎,连带着木质刑架也跟着晃动。
萧佑目眦欲裂,脖颈前倾对上萧轹灵的眼睛,怒火暴涨,“为什么?!萧轹灵,你为什么这么做?”
囚室昏暗,残烛烧出的光照在地面脏污的血泊里,倒映出萧轹灵缓缓拿出手帕擦上萧佑脸庞的动作,她说话一如既往的温和,“二弟,你如今这副样子,真是只丧家之犬。”
萧佑瞠目,用力扭头避开她的手帕,缓缓平复心绪,上下认真打量她的凤装,道:“佛口蛇心......不过如此......萧轹灵,你出卖我们,是为了嫁给他?哈哈,你生来就是公主,身属大桦权位高阶,却为了一个男人杀了自己的亲生父亲?你是疯了吗!为什么?你究竟是为了什么?!”
萧佑全身的血液都在沸腾,他完全不理解萧轹灵为什么这样做?她从来都顺从孝顺,为什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为什么......”萧轹灵咀嚼着这三个字,斜身示意潘佩拿来赭色陶土坛,接到手中呈到萧佑眼前,唇边笑意似讽似嘲,“顺从靖德帝萧颂韫的是桦朝公主,不是我。”
萧轹灵的眼神里藏着一种过去萧佑没有发现的东西,他心头惊异,看着赭色陶土坛,心中隐隐有了猜测。
下一瞬萧轹灵就将他的猜测证实,染着丹蔻的纤白手指将坛盖打开,骨灰陡然映入眼帘。
萧轹灵捻出一小撮粉末,轻轻一吹,它们便在萧佑脸上四散开来,两人视线中间如烟雾丛生,她隔着骨烟笑起来,“萧佑,亲生父亲?这就是咱们的亲生父亲。”
萧佑彻底被她这副疯魔的样子惊了,喃喃道:“你疯了......你是真的疯了......”
手中陶土坛触感冰凉,萧轹灵轻勾红|唇,索性将坛子倒扣在了萧佑头顶,于是靖德帝的骨灰哗啦啦地洒了他一脸一身。
他吓得仓皇躲避,但被牢牢锁住的四肢让这种闪躲无济于事,头上脸上身上尽是骨灰粉末,终于发狂吼了出来,“你疯了!他是你父亲,你这个罔顾人伦的畜生!”
许是怕骨灰染脏了凤袍,萧轹灵往后退了两步,再开口时语气薄凉而冷静,但是整个人疯魔感犹在,“从小他就教导我们凡事预则立不预则废,他为发动政变篡夺皇位准备了十几年,我亦然。”
萧佑看着眼前这位同父异母的姐姐,陌生的好似从未认识过她一样,颤声道:“你在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