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直默默倾听不发一言的郑清儒往篝火中添了把树枝,缓声发言:“其实......”
鱼汝囍狡黠一笑,道出了他心中所想,“其实你也很认同先生,我知道的。只不过嘛,你们郑家世代学儒,你祖父郑阁老不允你在君子之道和为臣之道上有任何偏颇。所以啊,你不是不认同我们的理念,是不敢。而他们呢,是不肯。”
郑清儒不敢认同女子不逊儿郎,也可同男子一般封狼居胥。而世上绝大部分男子则是不认同这种观点,他们认为女孩子天生就是该在后院养着,终其一生只是他们建功立业的附属品。
山野静谧,星月皎洁,枯枝败叶划过婉娘的墓碑,打了个旋落在风檀脚边,她捡起枯叶放在指间,抬起眼睛看向萧轹灵,道:“风先生以身入局,复又请天下人入局,而今时过境迁,如公主这般记得她的人不多。”
萧轹灵喝了口酒暖身,裹了裹身上的披风,笑道:“当年风先生在麟州高歌‘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此句撼我心境良久,虽未曾与风先生谋过面,但在我心中,她是最皎洁的传说。”
“来,干!”鱼汝囍拿起酒杯,眸中闪烁着晶莹的光芒,“什么狗屁女祸案!谁起的烂名字!先生何错之有?!十年虐杀之期......哈哈哈......不过是害怕天下女子受先生影响太深......共同造反,为了消磨她们心绪所定的一个期限!即便为了永乐,我也一定要救先生......唔!”
“郑清儒!你捂我嘴巴做什么!”
“鱼汝囍,你喝醉了!”郑清儒拎着鱼汝囍站起身来,用一只手臂扶着脸颊通红、手舞足蹈挥舞乱动的鱼汝囍,“抱歉,醉话算不得数,风大人与公主殿下莫要对外乱说生出事端,我先带她回去了。”
山野间再度安静下来,唯剩火柴燃烧的微弱声响,风檀看着鱼汝囍未尽的半壶酒液,无奈而笑,酒量还是这么浅啊。
萧轹灵目送着鱼汝囍与郑清儒离开的背影,轻声道:“他们师从同一位先生,性格倒是天差地别。不过,我听闻风先生的虐杀之期就在明年......大晄律法严苛,在崇明帝眼中风先生犯下的罪孽深重,要想保她不死,谈何容易?”
风檀饮下一口辛辣的酒液,眉眼染成了微醺桃花色,吐出的话语却如北川湍流,蓄势待发,“虽千万人,唯有命之人往矣。”
当年风有命敢冒天下之大不韪宣扬女学,她将这一切归结为自己来到这个时代的天命。而如今的风檀,将把先生救出视作自己的命途。
她们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萧轹灵听得云里雾里,她循声看来,与与少年晶亮锋利的眼神相撞,感受到了少年温和态度下隐藏的锋芒,顿了顿方道:“时候的确不早了,再不回去恐兄长担心,今夜篝火会便作风大人的践行宴,轹灵就此与风大人别过,愿风大人临漳海域一行无灾无难,顺利平安。”
风檀闻言真挚笑道:“借公主吉言,我定归来升官!”
***
都察院之首左都御史任命为钦差大臣前去临漳海域清查盐税是朝中大事,翌日前往送别萧殷时的官员挤满了帝京城楼前的官道。
冬日朔风微寒,郑观鹤年事已高,因畏寒怕冷所以穿得很是厚重,他双手怀揣在袖子里,看着远方人来人往谄媚拜别的官员,对身旁眼盲的风太师道:“太师啊,这么大冷的天,你说说你非要出来干什么啊?害得我老头子与你一同在这里受冻。”
郑观鹤话音调笑,显然没有责怪自己老先生的意思,风太师听了也是付之一笑,咳了声道:“观鹤,柳枝生芽了吗?”
“老先生又在拿我取乐了不是,现下寒冬腊月呢,柳树生芽在春三月。”郑观鹤扶着风太师的胳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