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汝囍的马,顺便摸了摸它的头,马儿温顺地贴上她的掌心,“鱼姑娘将晚舟姑娘安置到哪里了?”
鱼汝囍错愕地看着风檀行云流水的动作,又看了看自己毫无反应的红头骏马,心道这小畜生今日被冻傻了不成,往日不是一有陌生人靠近就要蹬鼻子上脸吗?
鱼汝囍道:“风大人不过见了晚舟两三面就对她情根深种了么?”
风檀勾起嘴角笑道:“她对我很重要,我希望她平安。”
“这话倒不像是对心爱的姑娘说的。”鱼汝囍看着少年容色出尘的脸庞若有所思地道,“帝京中关于风大人的风|流佳话传得愈演愈烈,跟冷面阎罗萧殷时抢女人还怒掴上官,听闻红袖阁的婉娘也是你相好?这位娘子好像涉及一桩大案被高聿逮捕了吧。”
提到这儿,风檀神色微微放松,“是,不过很快她就可以出来了。”
鱼汝囍道:“当今世道妓子性命如草芥,风大人肯为她周旋奔波,倒是用心赤诚。不过,风大人既招惹了婉娘,以后就莫要招惹晚舟。”
风檀颔首,轻声道:“鱼姑娘这些年跟随父兄征战边疆,从北方倭寇到南蛮骑兵,每战每胜,功绩卓勋为何不请将位?”
鱼汝囍突然脚步一滞,面上嬉笑之色全然淡去,自嘲道:“且不说我朝从来没有女将军,就是我去找陛下以军功换官职,我还没出家门就会被父亲打断腿,能允我上战场厮杀就是父亲对我忍耐的最大极限。”
风檀看着身畔英姿勃发的少女,她向来鲜活明亮敢爱敢恨,策马奔跑在无垠草原上,如今风檀恍然明白,鱼汝囍最自由的时刻,也只有奔跑在草原上。就算鱼汝囍是天生将种,作战天赋高于她的哥哥,但因为大晄自古伦理纲常的限制,她只能终身湮没在父亲与朝纪的铁蹄下。
风檀想拍拍鱼汝囍的肩膀,手掌微抬终究是没敢触碰她的肩头,安慰道:“鱼姑娘,这路嘛,都是人走出来的。我瞧着桦国护国将军沉诗毅也是女孩子,在桦朝照旧大放异彩,她可以,你也可以。”
鱼汝囍摇头轻笑,声音里有着无奈的释然,“桦国沉家与我家一样都是将门,沉诗毅的哥哥是桦国第一大将,在被俘后桦国再无名将可用,沉诗毅之所以能崭露头角,就是因了这层关系。我哥哥骁勇善战,自小将我捧在掌心,我可不希望他有什么意外,所以呀,这辈子上过几次沙场也就值喽!”
月亮被云层吞没,群星光芒黯淡,寒风吹起,凛冬已至,鱼汝囍的神色与此时夜色无二。
风檀忽然想起先生说,在一个新的时代里,女性与男性一样,同样可以考取功名,可以为了自己的梦想为之奋斗,可以拥有更广阔的舞台。在那个时代里,天下昭昭,路净无尘,女性之花,灿若朝霞。
“休言女子非英物,夜夜龙泉壁上鸣。”风檀凝向鱼汝囍道,“也许,大晄会有女孩子也可以参加科举的那天。”
月光乍泄,清辉落在少年眉睫,鱼汝囍怔愣片刻,笑道:“风大人不必安慰我,我先生也说过这句话,她不仅说,她还做了,可结果呢,皇帝下旨囚禁十年,十年之期一到,即刻虐杀。”
风有命立下的是成圣之志,走得是必死之路。风檀其实也不相信自己方才安慰鱼汝囍的话,自古以来,科举就不曾向女子打开大门。
她复言道:“鱼姑娘性情中人,无须为未来之事伤春悲秋。如今大晄边疆倭寇年年来犯,鱼姑娘的用武之处还多得很。”
鱼汝囍闻言笑道:“真是没瞧出来,风大人还是枝解语花。今日识得你这样一个妙人也算不虚这趟大内之行,我哥哥来接我了,更深露重,风大人骑我的马回去吧,记住了,它叫杀破狼!”
官道尽头一人身披戎装骑在高头大马上,如同鹰隼的眸光审视着风檀,风檀心中一凛,拱手施礼道:“下官见过鱼将军。”
正是大都督鱼方毅之子鱼振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