酿成大祸的妖兽,他们往往会选择收手。
他不大理解,但因为还未入道,便只是在旁边看着,听他们说着什么恻隐之心、什么动容。
他其实一直不明白。
但在这一刻,他忽然福至心灵地懂了。
林斐然和他是不一样的,她会为这样的脆弱与无助而停驻脚步。
他可以在她面前显露自己的不同,可以若有似无地流露出一点恶意,可以肆无忌惮地暴露他的懵懂。
林斐然就像一张宽广而坚韧的网,让他能够在其中安眠或是徜徉。
他那点绵密黏湿的网与她相比,甚至不值一提。
时日一久,他学会了利用,直到那道日光只照在他一个人身上。
……
但现在,似乎有一个更值得她驻足的人出现。
他几乎不可避免地回想起过往,回想起那道专注的目光……
回想起云车中,缓缓靠近的两人。
“常在?”张春和开口道,“怎么了?你难道会觉得妖尊可怜?”
卫常在当然不会有这样的感触,但林斐然一定会。
他睫羽颤动,只是摇了摇头:“寻常人听到这样的话,应当都会如此想。”
张春和意味深长地轻笑一声,不再停留,而是带着两个人继续向前走去。
“若你有这样的想法,便不是你了。世上比之可怜之人,有万万。修天人合一道,可以心生怜悯,但那是对众生的怜悯、对道的怜悯,绝不会只对一人。
更何况,他的身世可以说奇诡,却绝不可怜。”
卫常在依旧没有言语,他的神情遮掩向来极好,方才只是泄露出一些,此时已经面色如常。
蓟常英反而开口问道:“孑然一身,难道不可怜?”
张春和淡笑:“对于弱者而言,身如漂萍,自然让人见之不忍,但他是不是。
在他这个年纪能修到神游境的妖族人,我也只见过他一个,够强,就无需自怜。”
卫常在忽然道:“既有此番隐患在前,为何多年来乾道并无动静?”
蓟常英再度侧目看他一眼,意味深长。
张春和步伐沉稳,抬手推开书房前门。
“虽然没有查出他的来历,但对他的过往和功法却有些眉目。
他少年时曾在人界游历,还拜入琅嬛门,学得一手好医术,后来下山云游。他从未有意遮掩自己的容貌,故而探子传回零星描述时,琅嬛门主当即便将此人认出。
他向我等力保,如霰并非穷凶极恶之徒,更对复仇无意,若有他在位,说不准两界能更平和。”
语罢,他打开第二道密室,回身看向两人。
“有人出口作保,他又的确没有出过什么异动,我们自然不会多生事端,两界也一直相安无事,又何必再起纷扰。”
在张春和的身后,一处隐秘的暗道露出,一点雪风吹入,于是其中的星灯一盏盏亮起,蔓延向深处的未知。
“妖尊之事,若你实在好奇,之后再来问我。现在,该去看一看你破境一事了,你之前从未见过观澜台,不是对它很好奇么?走罢,今日便能见到。”
卫常在敛目颔首,蓟常英便顺势停下脚步,十分识时务道:“弟子在此护法。”
张春和点头,臂间拂尘飘摇,两道身影便在这星灯的隐照下,向内里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