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一眼……”
丁仪修为不浅,为一个凡人炼化丹丸也不过几刻之间,时至此时,人皇脖颈处的伤痕逐渐相连,就连嗓音也不再像先前那般沙哑。
林斐然心中默算,缓步后退:“为何要看你?临死之际,她怀念的唯有师父、唯有我母亲,她说若有来世,只愿做河边草,与他们日日相伴。
这其中,倒是未曾听闻你的名姓。”
“她不会……她不会……”
人皇的呼吸顿时急促起来,原本逐渐愈合的伤口再度崩裂,极淡的血色迸溅在丁仪的面上,不再像先前那般温热。
“我与她约定好,此生不弃……长生与共……”
丁仪目露惊疑,立即伸手探上他的脉搏,除了有些虚弱外,再无其他异样。
他立即看向林斐然,面色骤沉:“你动了手脚!”
他想动手,却又不得不维持人皇这即将崩溃的身体,于是只能抬眸怒视。
林斐然纵身跃上屋沿,阔风拂过她的衣摆,及肩高的长剑持于一旁,极明的刃光上透出一道青浅的淡影。
她忽然露出一个笑,兀自感慨:“人果然还是什么都要懂一些才好,那颗被我碾碎的天青丸并未落地,而是被我抹到了剑刃,现在,应当在他的脖颈中。”
先前如霰闲来无事,便带着她学了不少药理,与寻常的医道修士不同,他并未从最基础的草药教起,而是选了最为珍贵的丹药。
哪个最为稀有,他便爱说哪个。
这枚天青丸便是其中之一。
故而先前于无间地中,她在白露的案牍上看到了这枚丹丸,心中便生出了许多猜测,只是她没有想到,白露至死都未曾服下。
一枚天青丸足以救回一个濒死的修士,足以让一个凡人转死为生,炼制也极其困难,即便是如霰,一年或许也只能炼出三枚。
“一枚足以新生,但再多一枚,便是仙人难救的巨毒。”
她记得这句话,于是在出了无间地,见到人皇的那一刹那,她心中便定下这个后手。
那时许多人将他维护其中,林斐然或许只有一击的机会,她甚至并不确定自己能否一击毙命,但她可以笃定,如果白露有这样一枚天青丸,那么他也一定有。
人皇到底是一个凡人,在最脆弱的地方受上一击,除了灵药救治之外,别无他法,那么他一定会服下另一枚天青丸。
到时即便一击未能毙命,他也绝无活路。
这是她的后手。
为了这准确的一击,她原本准备了许多法子,但没想到,密教之人的出现竟为她提供了这样一个天赐良机。
谁曾想,原本用来抢灵脉的宵小手段,竟然成了她的最大助力。
人皇的身体不停在颤抖,吐出的血也成了浅色,净白无瑕的面庞开始溶解,如同一滴滴肉色的汗滑落,垂放在一旁的手同样软如面团,甲面一点点碎成屑状——
他的身体在溃散。
由皮至肉,由肉至血,由血至骨。
旁人想要扶起他,却无处着力,动手间不慎拉起那尚有些许韧性的皮,豁然提起,竟展成长长一片,这样被展长的皮肉,如同他以前撕开后又钻入的每一具身体。
他的子嗣们嘶吼的痛苦,他也应当尝一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