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镜依次点亮。
虽然奇怪,但也颇有巧思,这般幽闭,其实很像很早以前的仙人洞府,于静心修行有利。
但今日是卫常在第一次将轩窗打开,屋内终于大亮,他这才得以窥见全貌。
全屋分为内外两阁,桌案、书柜、剑架、床铺一应俱全,布置十分规整,但也透着一股冷清,只是四周垂缦叠纱,便将这份冷意冲散许多。
外阁看起来十分寻常,内阁好似也无异样,只是——
昆吾剑灵猛然驻足,望向四周贴满的画像。
从左往右看去,最开始的几张画中,俱是一个垂髫小儿。
虽然并无五官,但剑灵还是从她耳畔那朵细花分辨出,这是一个女童。
画中人不论是动作或是穿着,都以极淡的墨色绘就,如烟渺一般,其实模糊不清。
但渐渐的,再往后看去,便能见到几张极为清晰的画像。
同样没有五官,但她或是在打坐,或是在蹲身浇花。
这样清晰过三四张后,画作再度模糊,看不清身形动作。
慢慢向后看去,画中人逐渐长大,她终于抽条成一个不高不矮,束着长发的少女。
只是仍旧没有五官。
她有时在山间奔跑逐鹿,十分狡黠,有时又在溪边打坐,静如深流。
剑灵抚着没毛的下颌,兀自鉴赏起来。
他想,这一段画作是矛盾的。
画中人忽而是松散的裙装,忽而又是轻便的劲装。
从她们的衣着来看,不像一人。
但从姿态来看,不论是逐鹿,或是打坐,她们结印的习惯都完全相同,又仿佛昭示着这是一人。
昆吾剑灵看得有些迷茫。
但肉眼可见的,画作越往后,便越显得清晰。
用以勾画的线条不再似先前那般飘渺模糊,即便用了淡墨,即便只有一道灰影,运笔转折间依然将她的锋锐清晰绘出。
昆吾剑灵暗暗点头。
看来这人的身影已然刻在提笔之人心中,故而不论如何落笔,不论是浓是淡,都已挥之不去。
怎么画,都只是一个人。
“妙哉妙哉!”
昆吾剑灵故作高深地开口。
他原本那位主人,虽然不乏学识,但志不在此,也没什么才情,诗不成画不就,每每与人品诗鉴画,便头疼地说出这四个字。
他现在也是有样学样。
如此感慨一番,正要转身离开时,眼前便倾下一道阴影。
他回头看去,卫常在不知何时走到他身后,正静静看着这满墙画像。
他问:“妙在何处?”
昆吾剑灵有些头疼。
他灵机一动,将问题抛了回去:“你觉得,这是同一人吗?”
其实他当真不知道。
卫常在看向它们,双唇微张:“或许是,或许不是。”
“你连自己画的是谁都不知道?”昆吾剑灵上下打量他一眼,恍然大悟。
“这难道是你偷画的?同门弟子?或是哪位女修?”
卫常在垂眸看他,一双乌眸中仿佛凝着一片淡薄的冰湖。
剑灵其实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想过他会回答,但卫常在当真开了口。
“这不是偷画,从一开始,它就只是一副想象。”
昆吾剑灵大惊:“想象……你、你修的不是天人合一道么!小心道心有误!”
卫常在低头扫过他一眼,他原本不想开口,但有些话在心中藏了太久,说出一些也无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