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平坊,前院。
杨景一遍遍打磨着崩山拳的暗劲运用,拳锋过处,空气都仿佛微微震颤,那份内敛的力道让周遭弟子不敢近前。
齐芸在不远处练着拳,眼角馀光瞟向不远处的的杨景,见他神色专注,引得不少弟子偷瞄,不由得在心里冷哼:「不过是走了狗屎运突破暗劲,便舔着脸站到这场地核心位置,真是小人得志。」
日上三竿。
内院的月亮门「吱呀」一声开了。
孙庸身着素色短褂,缓步走了出来,孙凝香紧随其后,站在门旁,目光温和地扫过前院各处。
孙庸的脚步看似随意,却自有章法。
他先走向记名弟子区域,大多只是驻足看一眼,遇到动作明显走形的,便沉声提点一两句,比如「沉肩不对,气都泄了」「腰没拧动,力从何来」,说完便继续前行,绝不拖沓。
到了明劲弟子处,孙庸停留的时间稍长。
他走到一名弟子身后,伸手按住对方的后背:「出拳时这里要松,用腿劲带腰劲,再传到手,不是光靠胳膊使劲。」
边说边亲自示范,直到对方领会了几分,才走向下一个。
明劲弟子数量本就不多,他挨个指点下来,虽耗时不长,却句句切中要害。
最后,他来到暗劲弟子的练武区域。
先是陈文政,孙庸看他打一套拳,摇头道:「暗劲透得太急,后劲不足。」
然后又看了片刻,点出了其它两个小问题。
接着又指点了许洪和齐芸。
轮到杨景时,孙庸停下脚步,看得格外仔细。
见他崩山拳一式「石破天惊」收尾时,暗劲未能完全收敛,便上前一步,握住他的手腕道:「这里要收劲如挽弓,不是打完就散。你看,内劲要顺着经脉回环一周,再沉于丹田,如此才能连绵不绝。」
他边说边引导杨景感受内劲的流转,连气息吐纳的节奏都细细调整。
这般细致的指点,简直比往日长了十倍时间,与之前对杨景的教导有着天差地别。
孙庸甚至亲自拆解了三招崩山拳的暗劲变招,从发力角度到脊椎拧转的幅度,一一示范,直到杨景点头领会,才笑道:「你两次突破都是一次叩关成功,可见根骨虽逊,悟性却要在常人之上。莫要觉得根骨差就无望化劲,好好练,未必不能摸到化劲的门槛。」
这话一出,前院中不少弟子都愣住了。
林越练拳的动作一顿,脸色沉了下去。
齐芸眉头紧锁,显然觉得师父对杨景太过看重。
连许洪丶赵文政都有些意外,馆主对杨景的重视,似乎隐隐压过了他们这些老牌暗劲弟子,这让他们心中难免有些不舒服,尤其是心胸要狭窄一些的三师兄赵文政。
有弟子猜测,许是杨景刚突破,馆主才格外费心指点,并非格外看重。
孙庸却没在意众人目光,最后走向林越。
他在林越身边一站便是许久,从拳路到内劲,再到临敌应变,细致入微,甚至亲自下场与林越拆招,那份专注,远超其他弟子。
「林师兄的根骨是馆里最好的,馆主终究还是最看重他。」有弟子低声议论。
「是啊,林师兄的地位谁也比不上。」旁边一人接话道。
杨景对于其它事浑不在意,孙庸的指点如拨云见日,让他对暗劲的理解愈发清晰,崩山拳的进度在迅速提升。
他沉下心,继续沉浸在拳路之中,外界的目光与议论,皆如过耳清风。
傍晚,刘茂林忙完家中的事情过来了,他穿着一身体面的锦绸短衫,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快步走进了武馆大门。
「师弟,忙完了吗?」他看着仍在琢磨拳路的杨景,笑着说道:「说好的庆功宴,今晚可得兑现了。」
杨景收了拳,擦了擦汗:「刚歇下,正等着你的消息。」
「那正好,」刘茂林笑道,「我爹特意交代,要好好热闹热闹,地方定在了内城的福满楼,咱们现在就走?」
「内城?」杨景微怔,他自入穿越以来,活动范围从未超出外城,内城只在旁人的议论中听过,据说那里住着鱼河县的官绅大族,寻常百姓难以踏足。
「你这是第一次进内城吧?走走走,我带你去见见世面。」刘茂林拍了拍胸脯。
两人出了武馆大门,一辆装饰素雅的马车已候在路边,车夫见刘茂林出来,连忙躬身行礼。
刘茂林如今已经逐渐接手家族生意,在整个刘家医馆都算是二把手了,毕竟他除了刘家少主这个身份外,还是一位暗劲高手,在刘家的地位极高。
「上车吧。」
刘茂林掀开车帘,杨景跟着一起坐进了马车。
马车缓缓驶动,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平稳的声响。
杨景坐在车里,能感觉到街道渐渐变得宽阔,行人的衣着也愈发讲究。
行至一处高大的城门时,马车停了下来,几名身着甲胄的士兵上前盘查。
车夫从怀里掏出一块刻着繁复花纹的木牌,递了过去。士兵验看过后,挥手放行。
马车驶入内城的刹那,杨景忍不住好奇,掀开了车帘一角,向外望去。
入目是和外城截然不同的景象。
宽阔的街道用青石板铺得平整,两旁的建筑多是飞檐翘角的宅院,墙头上爬满了青藤。
街上行人不少,无论男女老少,衣着皆是绫罗绸缎,神色从容,与外城那些面黄肌瘦丶衣衫褴褛的流民形成鲜明对比。
偶尔有车马驶过,也都是装饰精美的轿子或高头大马,不见半分外城的喧嚣与杂乱。
「这和外城简直像是两个世界。」杨景心中震撼,不由咋舌。
「怎麽样,和外城不一样吧?」刘茂林见他好奇,笑着解释,「内城住的不是官宦就是大族,尤其是鱼河县六大族都在这里,守卫森严,流民根本进不来,治安也好上十倍。」
杨景点点头,目光掠过街边一家挂着「宝芝堂」牌匾的药铺,门口站着的夥计都穿着体面的长衫,正殷勤地招呼着客人。
他怔怔望着窗外,心中却对这这个世界多了几分直观的感受,同样一座城,内外却是两个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