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叛徒并没有父亲那样的能力和领袖魅力。流亡者部下很快就纷纷离去,领土也越来越小,没有良好保护与修缮的建筑不断坍塌,军队哗变。隆多兰群山魔国垮了。而叛徒很快又变成了无足轻重的弱小魔王,在讨伐隆多兰的魔族群王的哄笑声中,沦为不知名的路边野狗。」
「萨麦尔。」她忽然望着他,「有时候,我很困惑。」
「怎麽了,主公?」萨麦尔习惯性地说着,「中午要吃什麽?我们现在是有钱人。」
「不不!你别再这样东拉西扯转移话题了!你总是这样!」塔莉亚伸出双手,托住萨麦尔的头盔,让他头盔的缝隙直视自己,「你这样的能力,这样的才学,这样的谋略与战术智慧,为什麽会甘愿跟着我这样一个棘手的流亡逃犯?我对你来说,难道不是累赘吗?」
两人沉默对视着。
滋啦——
头盔UI的视觉画面闪烁了一下幽青的火花。
【检测到意识体状态紊乱】。
冥铜铸就的冰冷高墙隐约矗立在眼前,向上没有尽头,向下没有尽头,向左向右,任何方向都没有边际。
滋啦——瘦削的女孩蜷缩着,坐在房间的黑暗中心,紧紧抱着膝盖,蜷缩成小小的一团,把脸埋在膝盖中间。
锤矛?披风?黯淡的晶体?
不……拖鞋,睡衣,卡通小玩偶。
盐酸曲舍林的药盒散落在地上,夹杂着沾血玻璃杯的碎片,割伤了她的双脚。
「哥……我是不是你的累赘啊……」模糊的声音在盔中回荡,「我什麽事情都做不好……」
滋啦——
【检测到意识体状态紊乱】。
「你是我在新世界的向导与旅伴,我需要你。」萨麦尔无视了头盔UI的闪烁,平静地回答,「如果没有你,我对这世界一无所知,也根本不可能走出喀纳平原——魔王瓦拉克会在我踏足喀纳平原的第一天就察觉到我,并且把我抓去拆成零件研究。」
「我承诺了要协助你完成地下城的功业,这是我身为……」他顿了顿,「这是我的责任。我不会轻易承诺,也不会轻易违背诺言。」
「你究竟是怎麽死亡的?」塔莉亚低声问,「我知道什麽是游戏,魔族也会玩纸牌和战争棋盘类游戏——但是你这样的人,你有梦想,有迅猛的执行能力,有胆识,有头脑,有敏锐的思维和坚定的意志,怎麽可能会因为长时间沉迷游戏而劳累致死?」
沉默。
「萨麦尔?」塔莉亚双手捧着他的头盔,固执地重复着。
沉默。
萨麦尔抬起古铜手甲,把她托着自己头盔侧面的漆黑爪型甲慢慢按下去。
「这话有点越界了,盟友。」萨麦尔改变了称呼,「这样称呼,能让你安心一点吗?」
塔莉亚注视着他。
「我不知道。」她说,「你偶尔也信任一下我吧。」
沉默。
「我想说,尽管父亲把我保护得很好,但父亲已经离世很久了。我也不是需要保护的小孩子了,我能够独自逃亡这麽久,也请信任我的能力。」塔莉亚放开了手,「我们统率着魔兽与死灵军团合作过几次了,你也知道,我并没有那麽脆弱。」
「当你需要的时候,你也可以依赖我。」
滋啦——
【检测到意识体状态紊乱】。
她不是……她不是南南……她不是夏青南。
她们不一样。
「要吃点什麽?」萨麦尔机械地回答,声音里带有生锈金属摩擦的滋滋轻响。
他好像只会用这个藉口来回避话题,无论是过去,还是现在。好像只要给妹妹带点好吃的,就能假装不愉快的事情都不存在。
即使现在自己已经不需要进食,对方也是耐饿能力堪比骆驼的混血魔族。
这个藉口现在已经成了蹩脚的显眼谎言,就像在泪流满面的脸上贴了一张画着卡通笑脸的白纸。
两人默默对视着。
「走吧。」塔莉亚没有再多说,「驿站旅车到了,该走了。」
她从腰间提起金币袋子,拉下脸来和长途旅车的驾车人讨价还价着。
「九百?你以为我们傻吗?」她对驾车人砍价,「最多六百。」
萨麦尔沉默地看着她。
两人的身份好像互相转换了。有那麽一瞬间,他反倒成了那个需要被照顾的人。
旅费以六百五十厄德里克金币成交。帝国境内的宜居带,平民物价和充满昂贵魔化素材的荒芜之地相差很大。即使是经过砍价,这个价格的利润率仍然高得离谱,驿站旅车的驾车人很愉快,挥着鞭子轻轻抽打着马匹,一路上喋喋不休地热情介绍着沿途的风景。
「远处那个大烟囱看到了吗?那可是厄德里克帝国的一座大型铸造所,只在七个行省有这样的东西。」
「这边距离东南方向的【岩穹国】很近,很多矮个儿的大胡子爷们都从东南方向的矿山过来,开着烧火油和炭块的大炉子喷气铁车,拉着像小山一样高的矿石,轰隆隆地过来,又轰隆隆地离开。还有好多矮爷们儿住在锻造所附近,帮着在锻造所里办事,每天一到晚上就吵吵嚷嚷着,一窝蜂跑到镇上,把每个小酒馆都挤得严严实实……」
他喋喋不休地介绍着,可惜身后车厢里的两人都没搭理他。
「两位骑士爷,是恋人还是兄妹?」驾车人多嘴多舌地问。
「和你没关系。」车厢里两人同时回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