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伸出一个手掌比了比,「要不然先加五场?」
人艺的演出计划都已经排到年底了,牵一发而动全身,加五场是目前不影响后续公演计划的合理数目了。
除此之外,再加场次,要麽就要选原本不排演的休息时间,要麽就得重新调整演出计划。
俞民毫不犹豫地点头。
「行!那就加!我写材料,马上报给院长。」
就这样,半个小时后,《法源寺》加演的消息就传到了后台。
得知演出总场次达到25场,剧组的演员们一片欢腾。
对于热爱表演的人来说,话剧演出的舞台犹如菸草丶蜜糖丶云面大壳,会让人上瘾。
而加演五场,相当于延续了角色在舞台上的「生命」,对于沉浸其中的演员来说,这是最真实的褒奖。
况且这还没提每演一场演员都是会得到一块钱的补贴呢!那可是实实在在到手的钱。
《法源寺》演出25场,那就是25块钱的收入,再加上演员基本的工资丶洗理费丶夜班费,哪怕杨立辛这种初出茅庐的演员,也能拿到将近70元的月收入,这在此时的燕京可谓妥妥的高薪。
随着《人民日报》的文章广为传播,燕京乃至全国各类报纸对于《法源寺》的溢美之词很快堆叠成山。
更有记者另辟蹊径,直接跑去法源寺采访僧人们对《法源寺》怎麽看。
谁知住持明真法师还真看过这部话剧,不但给记者们科普了法源寺的光辉历史,还告诉记者们,「这个话剧的编剧钟山施主非常懂得佛法,跟我佛有缘!」
此言一出,又是一波舆论爆炸。
毕竟观众们说好看的话剧大家都听说过,和尚都点头说有料的话剧那还真不多!
这样的积极舆论,更是引发了新一轮的排队买票热潮。
随着一场场演出的持续进行,现场观众们的来信也日渐增多。
这可苦了钟山。
作为话剧海报上的头一个名字,写给他的信几乎占了一半。
「砰!」
一脚踹开剧本处的门,梁秉鲲抱着快淹没眼睛的一大摞信件,直接摊在了钟山的桌子上,差点连茶杯都打翻了。
「给你!今天的!」
「鲲哥你干嘛呀,哎呦!」
钟山把掉到地上的信捡起来,扶腰长叹叫苦:「这日子什麽时候是个头呀!」
「少得了便宜还卖乖!」
蓝因海笑着批了他一句,又补充道,「观众来信是一定要看的,这可是编剧宝贵的财富!」
梁秉鲲火上浇油,「不仅要看,还要挑出一部分给他们写回信,这可是咱们人艺的老传统!」
「知道了,知道了!」
钟山摇着头,唉声叹气地开始拆信。
信嘛,五花八门!
有表达认可的,就有找茬骂架的;有夸得天花乱坠世上罕有的,就有认为是给晚晴张目丶给慈禧洗白的;更有甚者,乾脆打起了钟山的主意,问他多大年纪丶人生经历,还坚持要跟他做个笔友。
钟山翻着翻着,忽然看到一封字迹潦草的信封。
来信地址离人艺特别近,就在内务府街11号。
来信的名字特别熟悉:江文。
拆开一看,里面这麽写的。
【钟山兄:
虽然您未曾与见面,也不知道年龄大小,但凭藉《法源寺》,我与您神交已久!春风秋月,夏日风华,杨柳依依,热情飘荡!兄之才干,弟心中仰慕,幸甚!
弟已看过《法源寺》,此剧堪称结构精巧丶台词美妙丶人物之好丶震古烁今,直追茶丶雷!只可惜,小弟未曾参与其中,可叹!可叹!」
下月初,弟将参加高考,如有望进学,必将加入大学话剧社,届时还望兄不吝赐予剧本一套,弟将亲演谭嗣同,定是人生一大乐事!
江文顿首】
钟山不由得乐了。
都特麽六月底了还有心思来看话剧丶写信,怪不得你丫高考落榜!你的竞争对手锺小兰可是正废寝忘食地做题呢!
不过看到江文的来信,他倒是想起了另一个一直穷追不舍索要剧本的郑小龙。
心里默默把这事儿提上日程,他摊开稿纸,开始挑出几封来信书写回信。
如此一下午的时光倏忽而过,等到钟山推着自行车从剧场门前走过的时候,现场依旧大排长龙。
买票的人散了,看剧的人又开始进场,首都剧场的日暮里热闹非凡。
蹬上自行车,拐了个弯加入长安街的车流,钟山心里想着,也不知道朴存昕那边进度怎麽样了?
如此一路蹬回甘家口的筒子楼,太阳已经渐渐落到了地平线。
在筒子楼的邻居羡慕的眼神中停好自行车,他迈步上楼,熟练地推开门,忽然发现今天屋里跟往常不太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