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云翊的脸色沉了下来,语气里带着几分警告:「李执事,你以为咱们不按何执事的吩咐做,就不得罪他?
何执事和杨灿哪个分量更重,你心里没数?」
这话像一盆冷水,浇得李有才瞬间清醒过来。
他垂眸琢磨片刻,想起何有真平日的威势,又想到自己若是违逆指令的后果,终于狠狠一跺脚。
他扬声朝着门外喊道:「来喜!去把侍卫们都唤来,在院中待命!」
张云翊这才松了口气,脸上露出几分笑意:「这才对嘛,李执事。
你我如今已是箭在弦上,不得不发,大事在即,万万不可再有半分迟疑,免得节外生枝。」
李有才看他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心里翻了一个大大的白眼。
你张云翊被杨灿坑得死去活来,满心满眼都是报仇,可我跟杨灿无冤无仇啊!
你急于报仇,自己去便是,偏要拉上老夫垫背,真是彼其娘之!
腹诽归腹诽,李有才还是压下情绪,问道:「那麽,张庄主,你具体打算怎麽做?总不能毫无章法吧?」
张云翊满不在乎地摆摆手:「还需怎麽做?如今杨府里主事的不过就是青梅那丫头,能成什麽气候?」
李有才神色一紧,忙阻拦道:「不可!她是少夫人的人,身份特殊,动不得!
若是伤了她,少夫人那边定然不会善罢甘休,到时候咱们麻烦就大了。」
张云翊不耐烦地皱了皱眉,耐着性子解释:「我当然不会杀她,不过是把她暂时擒住,关起来罢了。
只要没了她这个主心骨,整个杨府再无一人能做主,到时候咱们里里外外搜个遍,就算掘地三尺,又有何人能够阻拦?」
李有才捋着下巴上的山羊胡,沉吟片刻,终究还是点了点头,算是默认了这个计划。
就在这时,院外忽然传来小晚夫人的声音,带着几分轻快:「当家的,我把静瑶师太请来了,快让师太给你瞧瞧!」
话音刚落,李有才瞳孔骤缩,反应快得惊人。
他身子一纵,半空中硬生生扭转方向,由纵而横,像片叶子似的「平铲」进被子里,动作行云流水,连被角都没掀起多少褶皱。
紧接着,他眼睛一闭,脑袋往枕头上一歪,呼吸顿时虚弱下去,又变回了那副要死不活的病态模样。
张云翊只看得目瞪口呆,愣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
张云翊忙低声道:「李执事,你还装什麽装!
静瑶师太来了,青梅肯定也会跟着,咱们趁机拿下青梅,这杨府不就任由咱们为所欲为了吗?」
李有才被他这麽一提醒,刷地一下又睁开了眼睛:欸?这话似乎有些道理。
房门「吱呀」一声被推开了,小晚夫人先一步走了进来,又回头朝着门外恭声道:「静瑶小师父,快请进。」
只见独孤婧瑶身着素色衣衫缓步走了进来。
虽非僧衣,但她面容沉静,宝相庄严,周身仿佛笼罩着一层淡淡的慧光,清幽得如同佛前燃着的一炷香。
张云翊急忙往二女身后张望,却没看到青梅的身影,心里顿时咯噔一下,忙问道:「潘夫人,青梅管事怎麽没来?」
潘小晚一边往屋里让独孤婧瑶,一边随口答道:「偌大一个杨府,全靠青梅管事打理,哪有那麽多时间跟着跑来跑去。
如今静瑶小师父已经请到了,自然无需再耽误青梅管事的功夫,我就没让她跟着。」
张云翊一听,忍不住与李有才交换了一个无奈的眼神。李有才见状,刚刚睁开的眼睛刷地一下又闭上了。
潘小晚把屋角的锦墩往独孤婧瑶面前挪了挪,满脸殷勤地说道:「小师父,快请坐。
我这当家的,是今日突然犯了恶疾,腹泻不止,人都快虚脱了,还得麻烦你妙手回春,救救他。」
独孤婧瑶神色淡然,颇有大德风范,微微颔首道:「夫人言重了,贫尼不过略懂医术,不敢称『妙手回春』,且让贫尼看一看再说吧。」
说罢,她在锦墩上坐下。
潘小晚连忙上前,小心翼翼地把李有才的一只手从被子里捞出来,轻轻放在独孤婧瑶面前的小几上。
独孤婧瑶伸出手指,搭在李有才的腕脉上,仔细诊脉,又抬眼观察他的面色,片刻后,微微蹙起了黛眉。
潘小晚原本还以为李有才只是没出息,吃坏了肚子,没太往心里去。
可一见独孤婧瑶蹙起了眉,心里顿时慌了:「小师父,我当家的……他没事儿吧?是不是很严重?」
独孤婧瑶微微低下头,沉默片刻,缓缓开口道:「夫人莫急,换一只手,贫尼再看看。」
潘小晚忙不迭地帮李有才翻了个身,又把他另一只手腕递到独孤婧瑶面前。
独孤婧瑶又号了一阵脉搏,这才抬头看向李有才,轻声问道:「李执事现在感觉如何?」
李有才回忆起曾经腹泻时的感受,虚弱地道:「我……现在腹内空空,倒是没有泻意了。
就是浑身一点力气都没有,腹下还时不时传来一阵绞痛。」
独孤婧瑶听后,微微颔首,转头对潘小晚道:「夫人不必过于担心。
李执事这是近日饮食不节,暴饮暴食,加上晚间歇息时不慎着了凉,才导致的下痢之症,并非什麽难治之症。」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庄里郎中开的药并无问题,只是病来如山倒,病去如抽丝,还需继续按方服药,慢慢调理。
若是夫人不放心,贫尼便再开一副温补的方子,一会儿让人煎好药,直接送过来。」
潘小晚一听李有才并无大碍,悬着的心瞬间落了地,脸上露出欢喜的笑容,连忙道谢:「有劳小师父了!」
独孤婧瑶微微一笑,起身向一旁站着的张云翊微微颔首示意,便迈着从容的步伐,鹤骨松姿,步步生禅般地离开了。
潘小晚确认李有才只是吃坏了肚子,也就不再紧张,转头对他道:「人家静瑶师太都说了,让你好生静养。
我去厨下给你熬点清淡的菜粥,你一会儿趁热喝点,补补身子。」
说罢,她又向张云翊告了声罪,提着裙摆,姗姗离去。
李有才等她走后,立刻睁开眼睛,脸上哪还有半分虚弱。
他对张云翊笑道:「张庄主,你看拙荆,平日虽然泼辣了一些,可我这真生了病,她倒也知冷知热,还算体贴。」
张云翊看着他这副前一秒还病入膏肓,后一秒就一脸幸福的模样,唇角猛地抽搐了一下。
张云翊绷着面皮道:「李执事好福气。不过现在不是说这些的时候。
青梅管事既然没来,咱们不如立即行动,等见到她时,立时拿下,免得夜长梦多。」
李有才这才从妻子难得的温柔中回过神来,肃然道:「好,只是切记,不可误伤了青梅。
她毕竟是少夫人的人,若是伤了她,就算咱们真搜出了甲胄,有功也会变成有过,这点你须得清楚!」
……
独孤婧瑶走出客舍,眉宇间静气依旧,袖翻飞似藏着松风,一举一动合着钟磬之律,令人肃然起敬。
可是一出了客舍院子,她便立即如流云过岫,看似不疾不徐,实则也不知加快了多少。
杨府后宅的花厅里,青梅正坐在桌前,手指灵活地拨打着算盘。
「噼里啪啦」的声响在安静的屋内格外清晰,她正专注地核对着帐目。
热娜心思灵巧,按照杨灿画的图纸找匠人打造算盘时,怎麽可能只给自己打造。
独孤婧瑶闪身进了花厅,急切说道:「青梅,魔障将至,速速应变!」
小青梅白眼一翻,没好气地道:「小师太,说人话!」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