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将兖州乃至山东的一部分实权,直接掌握在东宫手中了!
李承乾最后道:「将这个崔德利,以及德丰粮行一干涉案主要人犯,给孤绑了!」
「明日午时,游街示众,公告其罪状,让兖州的百姓都看看,对抗朝廷丶盘剥他们的,到底是些什麽人!」
……
翌日,午时。
瑕丘城的主要街道上,人山人海。
消息早已传开,太子殿下拿下了对抗赈灾的贪官和奸商,今日要游街示众。
尽管饥饿和疲惫依旧刻在脸上,但无数百姓还是挣扎着涌上街头,挤在道路两旁,伸长了脖子张望。
队伍来了。
前面是开道的兵士,盔甲鲜明,神情肃穆。
紧接着,便是被绳索捆绑丶背后插着亡命牌的一干人犯。
为首的就是那个崔氏总管事崔德利,他面色灰败,眼神空洞,被两个兵士粗暴地推搡着前行。
后面跟着的是粮行的几个主要管事,以及被革职的瑕丘县令周明远等人。
周明远早已没了官威,官袍被剥去,只穿着一身白色囚衣,涕泪交加,脚步踉跄。
队伍两旁,有嗓门洪亮的兵士,一边行走,一边大声宣读着这些人的罪状。
「犯官周明远,身为县令,贪墨渎职,勾结奸商,欺压百姓,罪大恶极!」
「奸商崔德利,操控粮价,胁迫百姓,对抗东宫赈灾政令,罪无可赦!」
……
每念一条罪状,人群中便爆发出一阵压抑的喧哗。
「活该!这些杀千刀的!要不是他们,俺们何至于饿死那麽多人!」
一个老汉拄着木棍,咬牙切齿地低吼,浑浊的眼睛里迸射出仇恨的光芒。
「那个周县令,平时看着人模狗样,没想到心这麽黑!」
一个妇人抱着骨瘦如柴的孩子,朝着周明远啐了一口。
「崔家……连崔家人都被抓了?」
也有人窃窃私语,脸上带着难以置信和后怕。
「没听兵爷念吗?」
「崔家……他们可是几百年的世家啊,怎麽能干这种事……」
「世家怎麽了?世家就不吃饭了?他们这是想把粮食攥在手里,等着涨上天价,吸咱们的血呢!」
「太子殿下真是青天大老爷啊!把这些蛀虫都揪出来了!」
议论声,咒骂声,哭泣声,感激声……交织在一起,汇聚成一股汹涌的暗流,冲击着这座古老的城池。
许多百姓看着那些昔日作威作福的官老爷和奸商如今成了阶下囚,游街示众,一种前所未有的感觉在心底滋生——原来,这些人并非高高在上,不可动摇。
原来,朝廷的法度,真的可以为他们这些升斗小民做主。
游街的队伍缓缓行进,罪状一条条公之于众。
阳光照射在那些囚犯苍白绝望的脸上,也照射在道路两旁百姓复杂而激动的面容上。
当队伍经过崔府所在的那条街时,府门紧闭,门前冷落,与周围的喧嚣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人群中的议论声更大了,目光不时瞥向那高大的门楼,指指点点。
隐藏在人群中的崔家眼线,听着那些毫不掩饰的指责和鄙夷,脸色难看至极,悄悄缩回了头,快步回去禀报。
府内,崔瀚听着下人的回报,脸色铁青。
游街示众!
公告罪状!
太子这一手,太狠了!
这不仅仅是杀几个人,这是将崔家的脸面撕下来,放在地上踩!
经此一事,崔家在山东的声望必将一落千丈!
……
数日后,长安城,两仪殿。
李世民看着手中由百骑司和兖州新任官员分别呈上的密报和奏章,脸上神色复杂。
奏章是王琮以协理兖州政务身份所上,详细禀明了兖州官员更替丶赈灾进展以及查处德丰粮行丶公告罪状丶游街示众等事宜。
密报则更为详尽,记录了整个过程以及地方上的种种反应。
李世民放下奏章,手指轻轻揉着眉心。
高兴吗?自然是有的。
太子这番处置,雷厉风行,手段果决。
揪出蠹虫,整顿吏治,安抚民心,更是藉机将东宫的人手以协理丶督办之名安插进了山东要地,初步打破了世家大族对地方权力的垄断。
尤其是那游街示众丶公告罪状的做法,将矛盾直接指向具体的不法行为和人,而非泛泛地归咎于「天灾」或「吏治不清」。
最大限度地争取了底层百姓的认同,这一招,确实高明。
还有那以盐易粮丶引导商贾运粮等赈灾策略,也显出了不同于寻常赈济的巧思。
这份能力,这份魄力,远超他对一个储君的预期。
但,不安也是真的。
太子这番动作太大了。
罢黜一州主要官员,由东宫属官直接协理督办,这在本朝尚无先例。
虽然理由是充分的,证据是确凿的,但难免给人以东宫势力急剧膨胀之感。
尤其是山东之地,关系错综复杂……
「陛下,」侍立一旁的王德小心翼翼地问道,「兖州之事……」
李世民挥了挥手,打断了他:「太子处置得宜,朕心甚慰。」
他走到巨大的舆地图前,目光落在山东的位置上。
一个山东,还翻不了天。
太子若能藉此真正掌控山东,于国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至少,能狠狠打击一下那些尾大不掉的世家气焰。
只是……这份成长的速度,这份展露的峥嵘,让他这个做父亲的,这个皇帝,在欣慰之馀,也隐隐感到了一丝压力。
他想起自己当年在秦王府时的岁月,那股锐意进取丶不甘人下的劲头……
与此同时,太子在山东的雷霆手段,也如同旋风般刮过了长安的朝堂。
那些重臣的一致的看法是太子此法,虽显急切,却直指要害。
以往赈灾,杀几个地方小吏以平民愤是常事,但像太子这般,连州郡佐贰都一并拿下,并公告其具体罪状,将矛头引向背后豪强,彻底争取民心的,却是少见。
这已非简单的赈灾,而是在藉机梳理地方,树立权威了。
朝堂之上,暗流涌动。
所有人都意识到,经此山东之事,太子李承乾的地位和威望,已与昔日不可同日而语。
这大唐的储君,正以一种强势的姿态,宣告着他的存在。
而这场由蝗灾引发的风波,其影响,才刚刚开始显现。
同时,长安及各地权贵的书信正在日夜兼行的往太子营帐飞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