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孤……孤该怎麽办?(2 / 2)

道理他都懂。

李逸尘将这一切剖解得清清楚楚,如同在棋盘上为他指点迷津。

李逸尘甚至提到了来济。

「来济之后,并非无人心动。长安城中,朝堂之上,有多少自觉怀才不遇,或出身寒微,或如任瑰般被边缘化的官员?他们目睹殿下采纳来济之策,岂能不见猎心喜?这咨政堂,于他们而言,是一条难得的通天捷径,是施展抱负的绝佳机会。此刻的沉寂,非是无人愿来,而是都在观望,在看殿下处置东宫贪墨一案的态度,在看陛下……最终的态度。」

李承乾当时听得连连点头,觉得豁然开朗。

可当独自面对这死水般的寂静时,那「豁然开朗」便被现实的焦虑一点点吞噬。

「观望……他们都在观望……」李承乾喃喃自语。

「可他们要观望到几时?」

一种更深层的恐惧,在他心底蔓延开来。

那不是对具体某个人丶某件事的恐惧,而是对「孤立」本身的恐惧。

他仿佛看到自己站在悬崖边缘,身后空无一人,而脚下是万丈深渊。

他奋力挣扎,按照李逸尘所教的方法去应对,去落子,可对手却隐在暗处,只用沉默来消耗他。

他又想起李逸尘提及的一点——「大唐自玄武门始,有些东西,便刻进了骨血里。」

玄武门之变……

那是父皇一生最大的功业,也是最大的禁忌。

它奠定了父皇的皇位,却也开启了一个恶劣的先例——皇子凭藉武力与阴谋,可以颠覆嫡长,可以弑兄逼父。

李逸尘说这带来的副作用,在此刻显露得淋漓尽致。

那些潜在的政治投机者,那些可能因为来济的成功而心动的官员。

他们为何犹豫?

仅仅是因为贪墨案吗?

不。

现在他们都感受到了这是一场父子之间的博弈。

玄武门之变告诉所有人,天家无父子,权力面前,没有什麽是不可能的。

它也让所有想在储君之争中押注的官员,不得不掂量再掂量,谨慎再谨慎。

他们不是看不到太子的「转变」,不是不渴望通过太子来实现自我的抱负。

但他们更怕。

怕太子的「转变」只是昙花一现,怕太子的「纳谏」是引蛇出洞,更怕有朝一日,太子与陛下的矛盾激化到不可收拾的地步,重演兄弟阋墙丶父子相疑的惨剧。

到那时,他们这些早早站队的人,就是最先被碾碎的蝼蚁。

这个政治风险,太大了!

大到足以让任何尚有理智的官员,在踏出那一步之前,反覆掂量,踌躇不前。

他们不是在观望太子是否贤明,至少不全是。

他们更是在观望,太子是否「安全」,是否「安分」。

陛下的猜忌,魏王的虎视眈眈,再加上这流淌在血液里的「玄武门遗传」,如同三重枷锁,牢牢锁住了那些可能投向他的力量。

李逸尘的这些分析,李承乾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面对的,不仅仅是魏王的阴谋,言官的攻讦,更是大唐立国以来就存在的丶源于最高权力更迭方式的深层恐惧和信任危机。

「孤……孤该怎麽办?」他无声地问着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