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勖的话,像是一点火星,落入了早已积满乾柴的心田。
他殷家,难道真要一直这样沉寂下去,直到爵位变成空壳,被人彻底遗忘吗?
程名振也动容了,他虽粗豪,却不傻。
「你是说……我们去找太子?」
「非是直接投靠。」苏勖老谋深算地摆摆手。
「那样太过显眼,也容易引火烧身。我们可以……委婉地表达我们的不满,以及我们的价值。」
「如何委婉?」殷元追问。
「通过这次东宫开放的机会。」苏勖成竹在胸。
「太子不是设了咨政堂,允许五品以上官员谒见吗?这便是通道。我们不必亲自去,可以选派可靠的门人丶子侄,或者联络与我们有旧丶同样心怀不满的中下层官员前去。」
「去了说什麽?」程名振问道。
「不说当下,只谈过往。」苏勖阴明一笑。
「去了东宫,不必直接抨击朝政,更不可非议陛下。只须在合适的时机,向太子倾诉——倾诉我等父辈昔年随高祖丶陛下披荆斩棘丶创立大唐的功绩;倾诉我等家族为了这大唐江山,如何抛头颅丶洒热血,族人凋零;再感慨一番,时移世易,如今朝中新人辈出,我等旧臣之后,空有报国之心,却难觅报国之门,唯恐辜负先人英名,使家族蒙尘……」
殷元眼中精光一闪。
他明白了苏勖的用意。
这是在太子面前「忆苦思甜」,表面上是追述光荣历史,表达忠诚,实则是委婉地诉说不公,暗示当今朝廷对功臣之后的「薄待」。
这番话,不会留下任何把柄,因为字字句句都在歌颂先帝和当今皇帝的功业,以及臣子的忠诚。
但听在有心人耳中,尤其是正需要拉拢力量的太子耳中,自然能明白其中的深意——我们这些被边缘化的力量,是可以为你所用的,只要你愿意重视我们。
「妙啊!」殷元忍不住低呼一声。
「此计甚妙!既不露痕迹,又能传递消息。太子若真有雄心,必不会忽视我等的声音。」
程名振也琢磨过味来,咧开大嘴,露出森白的牙齿。
「好!就这麽干!老子早就憋了一肚子火!让太子知道,这长安城里,不是所有人都围着魏王转的!」
苏勖补充道:「此外,我们还需暗中联络其他与我们有相似处境的家门旧臣,如张平高子嗣丶史大奈丶刘政会子嗣等人。若能形成一股暗流,即便不公然支持太子,也能让太子感受到我们的力量!」
三人的目光在昏暗的灯火下交汇,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燃起的野心。
他们深知这是在赌博,押注于一个曾经被所有人不看好的太子。
但长期的压抑和边缘化,已经让他们不甘于现状。
陛下对关陇集团和新兴寒门的重用,严重损害了他们这些早期功臣集团的利益。
如今,太子与皇帝的博弈,在他们看来,正是打破现有格局丶重新分配权力的一次天赐良机。
「只是……」殷元仍有最后一丝顾虑。
「若陛下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