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李逸尘点头,「从明日起,请殿下改变往日习惯,每日抽出固定时辰,分别单独与每一位伴读相处:读书丶论学。每个时辰只与一人,顺序固定。譬如,上午第一个时辰与杜荷,第二个时辰与李安俨,下午与臣。」
李承乾愣了一下,随即明白过来。「你的意思是……这样即便有人窥探,或日后盘问宫人,也难以确定孤究竟与谁交谈最多丶内容为何?因为每个人单独相处的时间都是固定的?」
「正是。」李逸尘道,「众人只会看到殿下奋发读书,与所有伴读皆有探讨。即便陛下得知,也会认为殿下是在广泛听取意见丶刻苦研读,而非单独与某一特定人选密谋。此举既可掩盖你我之实,亦可示殿下以勤学之态,一举两得。」
李承乾眼睛亮了起来。「此计甚妙!」但他随即又皱眉,「只是……与杜荷丶李安俨二人,孤与他们……平日虽为伴读,但从不交谈经史子集,尤其是这等敏感之事……」
「殿下不必与他们谈及任何敏感之事。」李逸尘打断他,「与他们相处时,只论正经学问:读圣贤书丶探讨史籍。甚至可以主动向他们请教问题,态度要诚恳,要让他们感觉到殿下的信任和重视,但要严守界限,只谈学问,不谈其他。」
李承乾若有所思地点头。「孤明白了,做戏要做全套,而且要做得真实。」
「并非做戏。」李逸尘纠正道,「殿下确实需要读书丶需要思考丶需要真正地理解那些史书上的教训和权谋。与他们的探讨,于殿下自身亦有益处。唯有自身真正强大,才能真正立于不败之地。」
李承乾看着李逸尘,眼神复杂,最终重重点头。「好,孤听你的。」
「至于轮到与臣相处的时辰,」李逸尘继续道,「殿下便可畅所欲言,我们将讨论更深层的东西。」
「好。」李承乾深吸一口气,「便依此计。」
翌日,东宫。
李承乾果然依照李逸尘的建议行事。
上午第一个时辰,他与伴读杜荷在偏殿书房相处。
杜荷对于太子突然的召见和如此长时间的单独论学感到有些意外,但见太子态度诚恳丶认真请教《春秋》微言大义,他也便收敛心神,认真讲解。
两人之间倒也气氛融洽。
殿外若有眼线,只能看到太子与杜荷相对而坐,手持书卷,时而交谈,时而沉思。
第二个时辰,李承乾与李安俨相处。
李安俨性格更为沉稳,甚至有些阴郁。
他对于太子的变化更为警惕,但太子所问皆是关于《史记》中关于治国理政的篇章,他也只能小心应对,对答如流。
李承乾表现出了前所未有的专注和好学,这让李安俨心中暗自惊疑,却也不敢多问。
下午,轮到李逸尘。
两人依旧在昨日的大殿,屏退了左右。
当殿内只剩下他们二人时,李承乾明显地松了一口气,脸上刻意维持的沉稳好学神态褪去,露出了一丝疲惫和急切。
「逸尘,」他几乎是立刻开口,「昨日孤思前想后,你所说的话,句句在理。天家无父子……孤以往,确是太过天真了。」
李逸尘静静地看着他,没有说话。
李承乾继续道,语气带着一丝后怕和兴奋交织的颤抖:「但孤心中仍有不安。父皇他……他绝不会轻易放过此事。孤如今虽禁足东宫,但就像被困笼中,四周皆是窥视的眼睛。孤该如何自处?下一步该如何走?」
这是一种微妙的变化,显示他正在逐渐进入储君的角色,也显示他对李逸尘的信任在增加。
一个叛逆的人,一旦对某人产生信任,往往比常人更加依赖和坚定。李逸尘知道,他的第一步,已经成功了。
现在,是第二步,也是最关键的一步:扭转李承乾那致命的谋反念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