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江给他作保,说他决不会害主公,先看看吧。”
“哎哟我操,魏江也掺合进来了?今晚真是热闹,你说说,你出去之后都遇到些啥事儿了。”
三人说话之间,那身着一袭浅青衣裳的男子便已走到了宋乐珩的身旁。宋乐珩听到脚步,斥骂的言语都滚到了嘴边,却听来人率先开了口,问:“宋阀主,要下棋吗?”
宋乐珩沉默了一下,缓了缓,旋即站起身来,打量眼前人。
这人的皮相平平无奇,只是那五官生得分明,带了些辽人的锋芒,但又违和的少了点野性,反倒气度里自有几分雍容雅致,导致看上去有些不伦不类,总觉得哪里怪怪的。
独有那双眼,幽深如沉渊,在黑暗里藏着数不尽的风起云涌,与宋乐珩对视的一刹,云雾泻出,露恒河一角,三千沙数尽写作了一个字……
宋乐珩瞧他那青丝如墨,被夜风卷出了些微的弧度,随即又收了目色,问:“你是方才跟着凤仙儿的人?也是萧氏的?到这儿来做什么?”
男子垂下眸,轻声作答:“沈医师见宋阀主心神不宁,让我前来探视。”
他从袖间拿出一张折好的绢帕,似要递给宋乐珩。送至一半,也不晓得在思量什么,又将帕子收回去,落寞地攥在指间。
宋乐珩这时脸上的泪已经干得差不多了,也没有去问他要那方手帕,兀自抬手擦了擦,便转去石桌旁坐下。
“不是要下棋吗,坐。”
男子无声落座在她的对面。宋乐珩又让蒋律去拿了盘棋来,两人便在亭中一子一子地落。
最早,宋乐珩是不会下围棋的,毕竟她活在现世里的时候,忙着打工睡觉都来不及,哪有时间学什么围棋。宋阀起兵后,除了江州一战,她虽没历过太大的挫败,但小败仗还是吃了好几回。第一次吃败仗是在打长州时,被当时还是长州将领的简雍给算了。
在那长州之外,有一片林子。白日里林子正常,一到了晚上,里头就瘴气浓厚,入林的人十有八九得死在里面。宋乐珩被简雍故意传出来的谣言误导,派先锋军去探路时,在那林中折损了百来人。也是因此,宋乐珩才觉得简雍这老将颇知战术,方将其收入了麾下。
每一次因自己的决策失误让手底下的士兵丢命时,宋乐珩就总是心头难安,常会头疾发作,疼得夜里都睡不着。温季礼为了让她静下心,便同她下围棋。因过往的温
季礼也是这么静心的。
可惜。
这法子对宋乐珩的用处不大明显,那黑白子落纵横线上,常是有头无尾,下不了半个时辰,执棋的两人就要在欲海里颠覆了棋盘。后来温季礼便发现了,下棋没法让宋乐珩静心的,但是……
他可以。
是以,隔了这么几年,宋乐珩的棋术还是差劲。
两人下了半个棋盘,这是难得的一回,宋乐珩没在棋盘上乱来,只是每下一子,都要思索须臾。她拿着白子审视黑棋的路数,嘴上却是问道:“凤仙儿一直在都城里吗?”
对坐的人顿了顿,矮声答:“是。沈医师在城中的福来客栈暂住。”
“为何要来。”
她毫无由头地道出这么一句,也没问是来哪里。是为何要来洛城,还是为何要来别院。她看都不看那个人,只等着他给出答案。
良久。
对坐人道:“家主传话,说宋阀主中毒,所以就来了。”
“你家主这么心软,怎么了双方的仇恨。听我中毒,就眼巴巴的把人给放了吗?那又何必要将人一路带到这洛城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