舱房里一时寂静。
好一会儿,温季礼方起了身,极慢极慢地走到宋乐珩的面前去,只手轻轻抚触着她脖颈上被刺出来的刀伤。
“疼吗?看起来,有些深。”
宋乐珩就势握住温季礼的手,将脸颊贴在他冰冷的掌心里。闭上眼的瞬间,眼皮底下俱是上涌的温热。
温季礼再靠近些,另一只手将人拥揽入怀,轻叹了一口气:“在怀山时,我以为坐在我面前,侃侃谈论天下局势的女子,应是手上血腥无数,擅使阴谋诡计之辈。”
“结果呢?我让你失望了吗?”
“主公……从未让我失望过。你的每一次选择,每一个决定,都在我的意料之外。”他把宋乐珩抱得更紧些许。明明己身病骨早已在这夜的寒风里凉入脏腑,但他依旧想将那薄弱的暖意递给宋乐珩,用来紧紧裹住她。
“这世上,如我一般,为权为利,不择手段的人多。如主公一般,有血有肉的却极少。主公比我,更像一个鲜活的人。只有真正活着的人,才会悲他人之悲。也正是因此,每个人才心甘情愿地追随主公。”
宋乐珩仰起头,挤出一丝感慨的苦笑:“你这当军师的,也不说我两句。我看别的那些主公,兵败时都把妻儿踹下马车,独自逃命的,这样的人才能成大事。像我这种,搞不好把你们都带进死路去。”
温季礼用指腹拭去宋乐珩眼角的一点泪意,又听宋乐珩自我反醒道:“此回……若非我错估魏江,盲目设下漳州围杀燕丞这一局,或许损失就不会那么惨重,死伤的士兵也能少一些,秦行简也不至于……重伤成这样。”
“主公……”
“我见着那漳州街上堆满的士兵尸体,见着熊茂和韩世靖领兵回来时,那些士兵身上全是血,我这心里……”
话至最末,便只余下哽咽。
温季礼等着宋乐珩的情绪慢慢消化,两人只静静相依着。
须臾过后,宋乐珩才问他:“我这一步,是不是走错了?我这性子,是不是不该去争什么天下。”
那么多的人相信她,忠于她,为她卖命。可一旦她稍有差池,这一条条的命堆砌起来,就会像一座大山,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她害怕有朝一日,自己会有负这些人的生死交托。
“漳州围杀一局,主公并无错判。燕丞此人,悍勇至极,手下兵将亦是训练有素。即使将战场放在北辽,北辽的骑兵占尽优势,对上燕丞也无必胜把握。更遑论,是岭南的兵将,正面厮杀,更无胜算。此次围杀是为擒王,其中有折损也是在所难免。”
温季礼顿了一顿,理了理宋乐珩的发,语气愈加温柔:“至于你的性子,你很好。无人比主公更适合当上位者。”
宋乐珩几乎要被温季礼逗笑了:“一军之师,还是要客观分析局势的,你这话主观感情太重了。我若不是你心上人呢?还适合当上位者吗?”
温季礼脸上一绯,却没有避开宋乐珩故意的插科打诨,认真道:“适合。认主打天下,无非图权名富贵,这些,主公都不会对手下人吝啬。倘使跟错人,反倒是鸟尽弓藏的下场。”
“啧,我猜你接下来还会说,正是因我心性,会比他人更能看见百姓之苦,生民之伤。我面对战争时,或许会因兵将之死痛苦自责,但若大业即成,我将是还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