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不是。”宋乐珩和善笑笑:“取之于民,用之于民,这句话诸位都听过吧?没听过也无妨,那我给诸位解释解释。你们这些年立足岭南,所从商道,无不关乎衣食住行,你们从贩夫走卒至豪门富贵,所得之利,大多是自百姓手中赚取。如今乱世,民生艰难,岭南的百姓已经快要活不下去,军队也是无米入炊,你们的钱财,是不是应该分点出来,养一养这片滋润你们的土地?否则将来这岭南一片战火,你们还赚谁的钱去?”
商贾们小声议论咒骂着,但又感觉宋乐珩好似说得在理,无从反驳。
宋乐珩继续道:“我算过,诸位的营利大都在七成左右。诚然,如李公子这般开抱月楼,营利更多,约有八成。更何况,我没动诸位的房产,田产,只拿你们六成钱粮应个急,全然未伤到诸位的根本,诸位又何必与我鱼死网破。若诸位死了,钱还剩挺多,那不是更惨?”
众人又开始大声骂。
李文彧撑着脑袋哼笑一嗓子,转手就从背后掏出一个……纯金的,金算盘。
“你一看就不懂经商。既然你不懂,我今日教教你。”他说着话,修长嫩白的手指就开始飞速打算盘,看得人是眼花缭乱。
整个宴厅里,只听那金玉脆响,噼里啪啦的,仿若一场夏雨骤至。
宋乐珩手里的汤勺顿了一顿,这才停下吃喝,认真地审视着李文彧。守在门口的张卓曦也觉惊奇,世上能把算盘打出这种节奏的人,可实在不多。
只见李文彧一边打算盘,一边就道:“你说我抱月楼营利在八成左右,那我就以抱月楼为例。抱月楼近两年每日进客均在三十九人,每人客钱八千七百钱,每月总计一千零一十七万九千钱。抱月楼位于广信城中最繁华地段,地租每月十万四千六百钱,掌柜打杂小倌婢子共二百零七人,工钱月支一百零三万五千钱,舞姬、歌姬、杂耍艺人共一百二十二位,月钱一百零九万八千钱,另有姑娘们的胭脂水粉首饰华裳,月支五十八万钱。头牌花魁每月前往各种名伶选评,来往车马、打点费用、制造声势共计三十万五千钱。头牌花魁迎客后抽走客钱八成,剩两成为抱月楼获利。楼中花魁有三人,每日迎客三人,客人客钱在两万二上下,每月则花魁抽取五十二万八千钱。再有每月固定的灯油钱、食材酒水钱、分摊抱月楼建造本钱,凿井本钱等等成本共计四百六十万七千钱。另有耗损及修缮,每月需支二十万钱。遇年节楼中众人需有节庆钱,是以每月留存五十万备用。为保证抱月楼上下安稳,需与本地及外地商贾世家、达官显贵紧密往来,月支一百五十万。抱月楼每月最终营利——亏损二十七万八千六百钱。”
算盘声啪的止住,李文彧抬起头来,懒懒望着宋乐珩:“这些,都是有账本记录的。生意没你想的那么赚钱。你拿人六成钱粮,拿的是命。”
商贾们群情激愤地附和。
宋乐珩不语,就直直瞅着李文彧的算盘——
这孙子,不就是温季礼要求她去找的账房人才吗!
这要是能把李文彧拐去做账,将来军中上上下下,钱怎么来的,怎么出的,那账目必然是明明白白!
她清了清嗓子,暂时把这念头压下,道:“阴阳账本嘛,我还是略懂一二的。”
“说话可要讲究真凭实据。”李文彧皮笑肉不笑。
宋乐珩也不在此事上过多纠缠,理了理衣袍坐正,扫量过厅里对她嗤之以鼻的众人,道:“既然李公子说诸位经商都是亏本赚名声,我多说也无益。钱粮是还不了了,那我给诸位道个歉如何?”
“你道歉?!你道歉能起什么用?拿不出钱粮,你干脆用命赔!”
“就是,你以为你是谁!道歉能解决此事吗?也不称称自己几斤几两!”
李文彧听了好一阵儿商贾们指着宋乐珩的鼻子骂,尤然觉得不够。他心里窝着一团火,就想报被逃婚之仇,于是他示意众人安静下来,道:“既然要道歉,那也得有点诚意,只用嘴说,谁能接受。”
“哦?那我该给出什么样的诚意比较好?”宋乐珩满面真诚地询问。
李文彧一脸欠收拾地招招手,就近的一名侍女便弯腰过去,听李文彧在耳边交代了几句。那侍女点了头,旋即出了宴厅。没过多久,人又回来了,用托盘呈着一件精致华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