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喻为贤者即便隐于低谷山林,其名声亦能抵达天听。”
她的手指又是往上移去,那立于沼泽的仙鹤展翅高飞,立于山川之上,它的脚下是无数山川和奔腾河流,它自由睥睨,傲视群雄。
“他既盼孩子长命百岁,又盼孩子明慧不可摧,孩子尚未出生,便已寄予了厚望和祝福。”崔氏的眼泪落了下来,指尖颤抖着落在画中右下方的几个笔锋苍劲的大字,道:“鹤鸣九皋,山止川行。九川此名,大气又爽朗,当为我儿之名,盼她遇事遇不平,坚不可摧,行不可阻,如这山川稳固不可动摇,如这仙鹤,自由翱翔。这是他的话,也是他提的字,而巧的是,你排行九,天意如此。”
阆九川心头一悸。
看着那幅水墨画,那几个苍劲的大字,仿佛看到一个将为人父的青年立于画前,就着此画,傲然地题下字,以父亲之责和爱,定下他孩子的大名。
九川,原是这么来的。
崔氏用帕子擦了眼泪,道:“你们这一辈,当用采字辈,本来按着你祖父他们的意思,给你取名为瑧,但他早已定下了,且人也不在了,我得替他留下点什么,便执意用了九川这名。不,其实开始我也是不愿意的。”
阆九川看向她,等着她的下文。
崔氏抿了一下唇,一双眼睛和她对视着,道:“我不愿意,是因为我觉得你不是我们的那个孩子。”
阆九川的眼睫毛微微一颤,并不说话。
崔氏道:“他战死的消息传来时,我就早产了,我震惊也惶恐,更是伤心,偏偏那会儿你还胎位不正,可即便如此,等你生下来的时候,我还是满腹期盼的,我分明看到,看到你后脖子有个月牙形的胎记。她们都说我看错了,我也怀疑是我看错,但怎么会呢?”
她的眼神陷入一丝茫然和惊惶,道:“便是我看错,我怎么可能认不出我们的孩子?可你知道吗,我看着你时,没有感觉到一丝血缘上的共鸣,他们都说母子连心,而我看着那个小小的你,没有一点悸动,只有满腔的愤怒。”
“所有人都在认为我是伤心过度,无法接受汎哥的战死所以入了魔障,又因难产而对你生出了恨和偏激,但不是这样的。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我是如此盼着孩子的到来,再伤心,我怎么会恨她?可事实是每次看到那个小小的你,就越发的厌恶和憎恨,我想着,假如你当真不是我的骨血,那我的孩子在哪,她在代替你过着什么样的日子,每每想到这一点,我就无法控制内心生出的憎厌。”
崔氏的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落下,看着阆正汎的灵位,道:“我对不起他,连孩子都护不住,我不愿那个孩子在顶替本来属于我孩子的一切,包括名字。”
“那你为何还用了这个名?”
“因为这是他定下的,万一真的是我错了呢?”崔氏看着阆九川:“假如错的是我,不是他们呢?”
阆九川默然,这个问题,她现在没法回答,也不敢答。
因为不管真相如何,真的假的都罢,这两个孩子都已经死了,如今的她,不过是借尸还魂罢了。
若说出来,崔氏应该会崩溃吧,因为真的假的她都没有守护住!
崔氏说道:“我知道我狠毒又无情,不管是与不是,我对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孩子如此冷漠,是我狠绝,我不配人母,我认。可我更怕,对这孩子生出了妄想和感情,到头来她只是个外人,而我和汎哥那个孩子,又该如何自处?”
“十几年,我不曾去看你,我不敢,直到你祖父去世你回府,我却是有些混乱了。”崔氏的眼神茫然无措,道:“我不知道你到底是谁,你既陌生又熟悉,又令我悸动难过,你告诉我,你真是我们的孩子吗?”
阆九川的唇微张,道:“如果夫人觉得不是,会令您良心好过点,那就当我不是好了。”
崔氏脸色一白,身体有些摇摇欲坠。
阆九川叹了一口气,道:“夫人,不管血缘如何,如今的我,是阆氏九川,我必会按着父亲之期盼活着,在此间行走。将来,若您需要,我亦会为您养老送终,阆家,我亦会看顾,因为我是阆九川,我相信这也是他之所愿。”
崔氏顺着她的手看去,她示意的是阆正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