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守了白守,这就是气数尽了。人各有命,国运亦是。”方抚维笑笑。
“胡沁!”柏青啐他,却听进去了这句“人各有命”。
是这个理,他想。
春和楼此刻空空荡荡,舞台空,平时闹哄哄的池座也是空的。方抚维一撩长袍跳上去舞台,把手递给柏青,也让人握着跳上来。
待人上来,方抚维没松手,仍拉着他。
柏青轻轻挣开他的手。
方抚维便没再和他拉扯,道,“等能开箱了,你不要来这处白虎台了,忒不吉利,你瞧你,还没唱几天呢…”
“不吉利?”柏青可不爱听这三个字,但今天听着,似是入心了几分。
方抚维点点头,“梨园行讲究最是多。不过还真不是穷讲究,这都是老天爷定好的运数。”
“运数。”柏青又喃喃重复,头也更疼了。
“结香。”方抚维看人趔趄便上前搀扶,一手环着人。
“我没事。”柏青又轻轻挣了下。
方抚维却不放手,低头看他。
柏青任由他环着,叹了口气,“你又是怎么了。”
“不怕我对你做什么吗?”方抚维道。
柏青摇摇头,“我这般不懂你,不识趣儿,你能拿我做什么。”
方抚维无奈苦笑,松开了手。
“你想唱什么呀。”柏青侧开了点身体,问他。“《霸王别姬》?还是《铡美案》?”
方抚维工花脸,这两出戏最是有名。
他看这方有些陈旧的舞台,摇摇头,“不唱了,突然没什么兴致了。”又盯着柏青,“我也不是很想看你唱虞姬和秦香莲,太悲。”
柏青心里也有心事,便也无话,只道那自己先告辞了。
方抚维却叫住了他。
支吾了几句,才又开口,“台上打打杀杀的没意思,我要去上海,说不定就入青帮了。”这番不利索,真不像他。
“青帮?”
“嗯。”方抚维又点点头。
“不想缩起来资助革命党了,只在背后,没意思。说起来我这条命也有点份量,我拿它来投名。”
“你也是革命党?”
“之前我一直躲在暗处,又拿这梨园爱好遮掩,比不了顾二。现在,我也不想躲着了。”
“你也不惜命!”柏青却觑着他。
能活的不好好活,活不了的却没活够。
方抚维最后问他,“你跟我走吗?”
柏青茫然地摇了摇头。
“平生志气运未通,似蛟龙困在浅水中——有朝一日春雷动,得会风云上九重——”
他听见方抚维在背后唱。
不是没兴致了么,他想。
出了春和楼,柏青更加茫然地走在街上。
没走出多远儿呢,突然有几个小厮拦住他去路,“顾七爷请您。”
柏青这就半请半押,被送上一辆马车。
一上车,顾七大咧咧坐在那儿,睨了下柏青。
他作了个揖,“七爷。”
“你还在公馆里住?”顾七明知故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