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二晚上母亲怕他着凉,给他放了一池热水泡澡;然而府西罗在关上门后,只是一动不动地坐在马桶盖子上,看着她亲手放的一池水慢慢变凉,最终原封不动地流进了下水孔里。
让她的心思白费,是他可以做到的全部报复。
府西罗本来以为自己肯定要感冒了。
他希望自己能生病,最好是一场重病。他希望父母会因此着急失措,担心后悔,会意识到——意识到什么呢?
那年还不足十二岁的府西罗,还不能清楚地知道,他究竟想让父母意识到什么;他只是隐约地希望他们会后悔,握住他的手说一句,“对不起,爸爸妈妈不该这样”。
不过他星期三早上,健健康康地睁开了眼睛,健健康康地被送去了学校。
就算你是小孩子,人生也不会让你如愿的。
自从上小学以后,他经历了无数次的每周日程,仅仅是在周二那天打了个嗝,一切就又按照原样,按部就班地一天天重复下去了。
比如,府西罗知道自己在每个周日的下午一点钟,都会跟母亲一起度过“亲子时间”;她会专门把时间空出来,很少出现例外。
对他而言,是亲子时间,还是什么别的时间,并没有区别,也没有意义。
“亲子时间”的另一面,是府西罗也不被允许做别的事,必须要参与母亲安排的活动——和朋友打电话或踢球,相约出门吃东西,或者一起去电玩店看人打电动……他早已放弃了那样的期待。
他安安静静地盯着屏幕,等待纪录片结束。
等母亲满意的时候,他就可以离开了,接下来会有一小段属于自己的自由时间;好像因为“劳逸结合”也是母亲信奉的理论,所以周日下午他可以自由地活动两个小时——不过说实话,一想到自由时间里该干什么,又能干什么,府西罗却感到了茫然。
他没想到的是,纪录片才进展了三分之一不到,却被电话铃声打断了。
“谁还打座机啊。”母亲不太高兴地按下了暂停,接电话之前,还犹豫了一下。“电话推销的吧?”
然而电话铃声不依不饶,一声接一声地响,终于母亲也受不了了,走过去接起了电话:“喂?”
府西罗竖起了耳朵。
母亲神色一怔。“……小司?”
府西罗从沙发上直起身,朝母亲伸长了脖子,小声问道:“是安司吗?找我的?”
安司是他姑姑的女儿;姑姑比父亲大两岁,安司恰好也只比府西罗大两岁——虽说两岁之差,在小孩子看来已经是天堑似的区别了,可安司把他当同龄人看,二人关系很亲近,还偷偷带他出去玩过几次AR游戏。
电话应该是打来找府西罗的才对,母亲却没有看他,只是飞快地摆了摆手,不是否认,而是要把他的问题挥开。她并不打算将电话话筒交给他,反而继续问道:“你慢慢说……怎么回事?”
她渐渐地皱起了眉头,面色混杂着厌恶和隐隐的怒气;听了一会儿,她才说:“你已经在楼下了?”
安司在楼下呢?
虽然听起来情况似乎有点不对劲,但是府西罗一想到今天会莫名变成和安司一起玩,仍然忍不住眼睛都亮了;如果每一天都麻木而无趣,那么即使是有一点点意外,也是令人惊喜的。
母亲挂了电话,匆匆出了门,几分钟以后,果然领着一个面色红通通的女孩回来了——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