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界上是否还有人也经历过自己的处境,产生过自己对姐姐一样的感情。他隐隐感觉到,人类的感情似乎不是这样的:再热爱的夫妻也可以分道扬镳,失去的父母也终有一日不会出现在梦里……人类追求着爱与被爱,但是没有的话,却也不是不能活。
季山青就不行。
林三酒是世界上唯一一个把他当人看的人,不管他是以前的礼包,还是如今的数据体;林三酒也是世界上唯一一个爱护过他的人,现在也依然爱护着他。
季山青从未在别人眼里做过一个人。
只有在林三酒身边,他的生命才会从暂停中恢复,从寒冬里苏醒过来,仿佛不仅是人,竟还可以变成十分可爱的一个人;她不为了要他身上的什么东西,不为了要他帮自己什么忙,如此热烈的光与暖,都只是因为他本身——不管他实际上有多么害怕,多么绝望,与人类的距离又有多远。
“这个镯子,你拿着。”
在他递过去镯子的时候,波西米亚好像在等待那镯子咬她一口。
她先是打量了一下前后的公路,又看了看旁边郁郁葱葱的无尽山林,也不知道是在提防什么,总算狐疑地接了过去。“这是什么?”
“你的第五段生命快要迎来终点的时候,它会通过变色来提示你。”
他很羡慕波西米亚。她存在得如此理直气壮、喜怒鲜妍,哪怕是害怕不安,也都是清楚透明,闪着光的;仅仅是生命开头的不一样,就让他们有了这样的天差地别吗?
“这么晦气的东西,狗才要。”波西米亚嘴巴一扁,强作的不屑还未成型,倒先压不住几分难过了。“既然都知道我时日无多了,那么最好还是在我不知不觉的时候死掉……”
“我没有办法改变你被切成五段的生命。”季山青低声开了口,波西米亚的声音立刻就断了。她转开了眼睛,金棕色的眼睛里有了水光,好像一层流动的蜂蜜。
“我知道,不管是姐姐,还是你,恐怕也都不会愿意让我重新编写一个你出来,对不对?”
波西米亚依然侧着头,看着繁密林木间的灰绿阴影,好像在等j7重新冒头出来,她就不必再和季山青打交道了。过了几秒,她才说:“那就不是我了。这一个‘我’,就没了啊。”
尽管季山青其实并不理解这种心情,但他还是点了点头。
“我对着你的数据分析过很久,也考虑了很久。我既不能改变你的五段生命形式,以及因此而产生的寿数限制,也不能重新编写出一个新的你……那我就只剩一个办法了。”
波西米亚腾地扭过了脖子,耳环铛铛地响了几响。“还有办法?”
“有。”季山青说,语气很平静。“但是这个办法,不到你快死的那一刻,恐怕你也不愿意用。”
波西米亚举起镯子,看着它,问道:“所以你才给了我这个?让我卡着时间,在真正死掉之前用那个办法?”
“是的,这是其中一个原因。”季山青说到这儿,回头看了看。
“还有什么?你倒是说呀,你有什么办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