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鲤一扬头,“小事一桩。”
说话间移步饭堂,只净真与常伴她左右的两个中年老尼姑没到,此刻正在停灵那间屋子替了意做法超度,十几张八仙桌坐得慢慢当当,一片暗暗的灰褐色里冷不丁嵌着一点鲜亮颜色,正是那位淮安府台家的三奶奶,她匀得面若菡萏地坐那里,与满面悲色的尼姑们形成一种突兀的矛盾。
有两个八.九岁的小尼姑实在看她不惯,终于指桑骂槐地说起来,“人家死了人,她却打扮得跟办喜事似的,这样歹心肠的人,不管敬奉多少香火菩萨也不见得会庇佑她!”
陈三奶奶慢慢搁下箸儿一笑,似对身边丫头说:“死的又不是咱们家的人,咱们犯不上陪着哭。我今日高兴,来,你们两个也坐下陪我吃,可惜没有酒,不然非得吃上两杯乐一乐才尽兴。”
益发惹好些人动怒,几张桌子上相继递着眼色,待要起身和她大吵一架,不想慧心进来,扫了众人一眼,柔声训戒,“好好吃你们的饭,要是不想吃,就去讲经堂替你们了意师姐诵经。”
有两个尼姑起身迎她,“师姐,师父和两位师叔法事做完了么?”
慧心摇头坐下,“师父师叔们今夜要做一夜的法事,你们都安分些,不要吵闹,吃过饭就各自回房歇息。”
众人皆不言语了,那陈三奶奶却还不收敛,在碟子里挑三拣四道:“今日也不知谁做的饭,不比不知道,比了才觉得那了意师父的手艺的确是好,她要是还活着就好了,别的无益,咱们倒也能吃得顺心些。真可惜,死得透透了。”
九鲤听见,扭头在桌上低声暗骂那陈三奶奶两句,庾祺旋即拿箸儿敲敲她的饭碗,“吃你的饭。”
待饭毕,一行徐徐归向房中,九鲤将从静月嘴里问到的话告诉庾祺叙白张达三人,张达后头走着道:“如此说,这了意尼姑并没有什么仇人,要是这样,没准还真像先生所想,是有人先.奸.后.杀,明日还真得请个仔细的稳婆来验。”
九鲤虽不大认同,可验过总比不验好,便也点点头,转脸向庾祺道:“叔父,静月说想请您替她一个生病的师姐诊治,我应下她了,你可不能说不去噢。”
庾祺漠然睐眼,“你又随便应承人。”
“我不应她,她怎会理我?你不知道她性子竟比我还傲些呢!”九鲤乜他一眼,“不过听她细说起来,才知她也是个苦命的女孩子。”
庾祺只得点头,“明日就替她瞧。”
九鲤一个高兴,两手握住他的胳膊朝他仰着脸,“我们住哪间屋子啊?”问完立刻想到不该给他好脸色,便又把手放开,自扭开脸。
庾祺心下好笑,指了指东厢两间紧挨着的客房。
彼时天稍黑了,九鲤掌上灯,坐在榻上思来想去,渐渐传来嗡嗡的诵经声打乱思绪,想是那班尼姑在前院停尸房里替了意超度。她横竖坐得无趣,便开了门走到前院来。月亮嵌在天外,照得地上亮堂堂的,恍然间她似看到年轻时的庾祺站在那棵银杏树底下,正欣然地朝她笑着。
她也怀着点雀跃走近了,才看清原来是叙白。
叙白脸上挂着点泠泠笑意,“你这一月在家忙些什么?”
自他下晌来到寺中,就没怎样同她说过话,就是说也是议论案子,她心里还当他是疏远了呢,没想到这会又问候起来,大概还是对她的身世放不下。
不过他这样一笑,更有两分像庾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