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世宪尴尬一笑,只是拱手,并不作答,因为周围人实在太多了。董伯醇知道他有不便当人面说的话,便不再追问。于是开始询问卫靖远,对开封事做了如何安排。
一盏茶后,马骏回来,还带来了采蘼和挽菱及另外两个暗卫。采蘼见到裴世宪便哭了:「裴公子,小姐不见了!」裴世宪一下子便焦急了起来,他看向卫靖远。卫靖远知道他所为何来,便向董伯醇道:「董大人,可有僻静处,容他们先说话?」
董伯醇自然明白什麽意思道:「随我来。」
于是董伯醇带他们到了城楼二层,一间角落处的僻静房间,窗外飘着细雪,檐下进是冰棱。两个暗卫自然在门口把风,房内留下了卫靖达丶董伯醇丶裴世宪丶马骏丶采蘼和挽菱。董伯醇并不走,裴世宪疑惑地看着董伯醇和卫靖远。
这时董伯醇道:「这位马爷是我的活命之人,而他正是奉她口中小姐之命前来,」说着他点了点采蘼,「我已知晓你们口中小姐何人,你们不必瞒我,吾非不义之人。」
事已如此,便没有什麽隐瞒的必要了,于是裴世宪便问马骏:「义伯呢?驫叔呢?」
「回裴公子,初六日夜,黄河凌汛,冰排袭城。小姐本来想去北城墙上看看情况,可那时北城墙已经岌岌可危,小姐便让李仁及吾等,先送采蘼和挽菱上南城墙。小姐和义伯,驫哥在城内观察动向。后来小姐预估北城墙必然守不住,便让驫哥去开南城门,仁哥便发现了小姐已经到了南城。便将采蘼挽菱托付给门外两位兄弟,去协助驫哥开门。后来他们终于把城门打开了。」
「怪不得老夫到南城门时,城门已经打开,那时百姓应该已经走了有半个多时辰了。」董伯醇插话道。
「半刻钟便可过千,半个时辰便可过三千排……」裴世宪喃喃道。
「回大人,正是!吾等被百姓推着出城,好不容易才又返回,在南城门外遇到了小姐。当时小姐尚有四五匹马,而百姓先行者脚程快,察觉危险者脚程快,老弱妇幼者脚程慢,心有怠慢者脚程亦慢。于是小姐让吾等骑马从农田过,一路高喊北城门将破,诱使百姓快走。后来,小姐又让吾等骑马带妇幼老弱先行,送至繁岗。而小姐自己和义伯丶驫哥则落在了后面。」
「后来呢?」裴世宪急切地问,「驫叔人呢?现在可和小姐在一起?」
「后来……唉……南城门关后不久,黄河冰排就撞上了南墙,然后黄河西北方向再次决堤,冰排经汴河古道自城西向东向南而去。驫哥一开始背着小姐跑,突然冰排来时,小姐松了手。驫哥觉察到,转身去抓小姐,只抓到了小姐头上的芍药簪。然后小姐丶驫哥丶义伯都被冰排冲走。但驫哥身上有功夫,义伯亦是行伍之人,他们两个都在水中抓到木筏,浮木。冰排之水过繁岗,他们两人便抓住机会上了岸,而小姐不知所踪了!」说完,马骏嚎啕大哭。
裴世宪一下子瘫坐在椅子上。
「你们小姐竟然为了活百姓命,放弃了马匹?」董伯醇不可置信地问。
「我们小姐一直都是这样的人!」采蘼跳出来说。
「她比我早半个时辰打开了南城门,然后自己迟迟不走,让百姓先行。只这一个多时辰,就可以活万人以上。如今繁岗有灾民近三万人,这些人都是她救的」,董伯醇道,「某虽食君禄,但百姓性命更重。姑娘救三万馀人,某便护你们一时。只是等知府瞿大人回来,某便无能为力。」
「我不信她会死,」裴世宪说。「我不信,她那麽聪慧,她不知道只要抱紧驫叔,无论如何她都不会落单吗?」
「驫哥说,应该是小姐自己放的手,应是不想成为驫哥的负累。」马骏抹着眼泪道。
「我不信,我不信!」裴世宪道,「我要去找她!」
「则序!你不要冲动!」卫靖远拉住了裴世宪。
「你们没有找吗?你们不都是忠仆吗?这麽多天了,你们在做什麽?」裴世宪对着马骏大吼。
「回裴公子,义伯丶驫哥丶仁哥都已经散出去找了。黄河水退五里,又涨十里,冰排每天改道三次……义伯顺着汴河找了二十里,驫哥游遍繁塔周边芦苇荡……」
「结果呢?」
「尚无结果。」马骏低了头。
「我不信,我要去找!」裴世宪站起来就要往外冲。
「则序!」卫靖远挡在他的路上,「今日天时已晚,找也应有头绪。不如你我同去繁岗,先和他们汇合,先问他们找过哪里。他们的本事你是知道的!」
「世子,我心急如焚!」
「你们都先去繁岗,两个姑娘留我处,我自会照顾。」董伯醇道。
裴世宪一把便夺门而出,夺门而出时撞翻炭盆,火星溅上他的青衫,他却浑然不觉,甚至忘了行礼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