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瑾承一边说着,一边将塑料桶在河边找了一块平坦稳当的地方放好,然后又极其自然地将方京诺脱下来的鞋子并排放置整齐。
他的语气听起来就像在闲聊趣闻,
“它们通常不会发动正面攻击,而是会悄悄地、耐心地靠近,等待一个最不易被察觉的瞬间,然后吸附上去。一旦被它们吸附住,就很难挣脱。它们会把自己变成宿主‘最好的朋友’,形影不离。”
方京诺顿时呲牙咧嘴,脸上露出嫌恶的表情:“听着就好恶心啊!这不就跟寄生虫一样嘛!”
顾瑾承顺势揉了揉青年被草帽压得有些蓬乱的卷发,继续道:
“但它们的目的从来不是共生,不是互相成就。它们的目的是悄悄地、持续地汲取宿主的血液和养分,直到宿主慢慢虚弱下去。最可怕的是,从外面看,它们好像只是紧紧地跟着大鱼,显得无比亲密,但内在的伤害与日渐增长的不适,只有宿主自己慢慢地、后知后觉地才能感觉到。”
“这种关系,从哲学层面上看,是一种典型的‘非对称性关系’。”
“一方是纯粹的、隐蔽的索取,并擅长伪装成慷慨的给予。”
“另一方则是纯粹的、不自知的付出,却往往以为自己收获了一段真挚的友谊。”
顾瑾承说一句,方京诺就认真地点一下头。
一番话下来,他的小脑袋点得像个小拨浪鼓,至于那些深奥的知识有没有真的过脑子,就不得而知了。
“所以,观察溪流里的生命,有时候就像是在观察人性。是自由结伴、共同游弋的鱼,还是处心积虑、吸附寄生的鲇,不能只看它某一瞬间的动作和姿态,而要观察它长期的行为模式和最终指向的目的。”
顾瑾承不会去强行扭转或磨灭方京诺天真烂漫的天性。
田野间自由生长的鸟并非没有受过伤,不过那些都是直观的、弱肉强食的、明白直接的攻击。
而人类的世界复杂的多,闯进这里注定要经历驯化,过度的保护会让他失去宝贵的活力,但极度的放任,又可能在未来的某一天让他遭受无法挽回的伤害。
他需要做的,是耐心地引导,一点点地让方京诺看到这个阳光背后的世界,也有更复杂的阴影存在。
“你觉得,什么样的友谊,才像这溪水里互相追逐却又彼此独立的鱼,而不是那种吸附与被吸附的关系?”
“大家都是真诚的人就不会啊,就那个什么七鳃鳗,它一开始就是带着目的接触的大鱼,像这种就不真诚,是因为它本身是个坏蛋。”
顾瑾承点头,“没错。”
方京诺突然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
顾瑾承……是不是告诉他什么。
他身边有坏蛋吗?方京诺开始掰着手指数:王璨、小辣、金韧、李林林……
虽然偶尔会惹他生气,不过每个人都很好啊。
方京诺歪着头,继续努力思考……
杨柯?
杨柯好像……总是有点怕顾瑾承的样子?每次顾瑾承一看他,他就不太自然。
而且刚刚顾瑾承也一直在问他杨柯的事情……
顾瑾承望着对方那副努力思考,认真听进自己的话的样子,心头一软。
他放缓了声音:“一个真正强大的人,就像这条溪流里的大石头,它能让小鱼小虾栖息,但也要提防被那些善于吸附的生物当成永久的饭票。”
方京诺努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