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王守仁颔首道:「前番刘谢二公打虎,败就败在把皇上牵扯进来,还得寸进尺,把皇上逼急眼了。二杨此番吸取了刘谢二公的教训,不再从大处着手,以免让八虎故技重施。这回只用一个小小的举人做文章,让皇上看看人心向背。」
顿一下他沉声道:「这样所有读书人的意志都凝聚在弘之身上,刘瑾的怒火也只会冲着弘之去。如果文官们能齐心协力保下弘之,就是一场彻底扭转士气丶凝聚人心的大胜利!刘瑾若连一个小举人都干不掉,他辛苦建立起来的威慑,便会土崩瓦解!」
「若是没保住弘之,那也不过是牺牲一个小举人,对大人物们有什麽损失?」阳明先生冷冷道:「甚至连小人物们也不会有事。天下的读书人都为弘之造势说情了,刘瑾处罚谁去?只能法不责众。」
「怎麽样?石淙先生的妙计周全吧?」他讥讽一笑,问三人道。
「别人是周全了,可弘之呢?」苏有金艰难问道。
「肯定是没好果子吃的。」徐爱道:「读书人们没保住他就不用说了,就算保他平安出狱,他也成了天下读书人反抗刘瑾的标志,会被刘瑾视为眼中钉肉中刺。以刘瑾的睚眦必报,他的苦日子还在后头呢。」
「没错!」王守仁重重点头道:「出头的椽子最先烂。弘之一旦被推上反抗阉党的风口浪尖,面对刘瑾一波接一波的打击,只能依靠二杨等朝中大佬的保护。便是他们将他一直护到刘瑾倒台,甚至送他个状元做补偿又如何?他欠下的人情债,八辈子也还不清!」
「还真是。」徐爱充满同情道:「这样他就算将来当上首辅,人人都道曾对他有恩丶曾救他于危难,他该如何报答?只能一辈子困在那还不完的人情债里!」
「这怎麽像土匪入伙的投名状啊?!」苏有金有点听出门道来了。
「说得好,就是投名状!」王守仁又是一阵双目喷火道:「弘之既没有阁老爹,也不是从小就进翰林院的神童,想要成为他们中的一员,就得先交一份这样的投名状!这样才能让他们放心栽培……」
「原来朝堂跟土匪窝子也没啥大区别。」苏有金咋舌。
「你以为呢?」徐爱哂笑道:「只要是团伙,就没有本质的区别。」
「但问题是土匪会先把话说明白,让你自己选要不要交。」苏有金愤懑道:「可他们也没给弘之选择啊,就这麽冷不丁把他绑上船了。他才结婚几天啊,土匪都不会这麽干!」
「因为他们毕竟不是土匪。」王守俭悠悠道:「土匪哪有他们无耻?到时候你侄子过了关,考中进士,还得感谢人家一辈子呢。」
「真是欺人太甚!我王守仁的弟子,岂容他们如此玩弄?!」王守仁负手踱步片刻,倏然站定脚步,沉声吩咐徐爱道:
「你们两个今天就返程吧!曰仁,我写封信你带回南京给老爷子,请他务必设法留下弘之,让他在南京至少待一个月。」
「是,先生。」徐爱毫不犹豫应道。
「仲宣。」王守仁又吩咐王守俭道:「你多辛苦一点,我给首辅大人写封信,你帮我送去京师,请他务必出手为弘之解围。非要欠人情的话,我宁肯弘之只欠他一个人的!」
「哎。」王守俭也乾脆应一声。
阳明先生雷厉风行,立即提笔写就两封长信,一边封口一边叮嘱道:
「一定要快。锦衣卫官船按规定日行百里,一个月后到南京。所以曰仁,你得一个月内赶回南京,才能及时将弘之留下来。仲宣,你还得给首辅大人留下解决问题的时间,所以要一个半月内赶到北京。」
「明白!」两人已经收拾好了行装,接过信来互道保重,便匆匆策马去了。
「先生,我能干点什麽?」送走两人,苏有金问王守仁道。
「苏兄啊,你去抓一头猫熊……」便听王守仁吩咐道。
「啊?」苏有金震惊道:「就是那种黑白相间的熊吗?」
「不愧是见多识广的四川人。」王守仁赞道:「就是那东西。我曾经在这附近的山上见过,至今记忆犹新,世上怎麽会有那麽可爱的生灵呢?」
「那玩意其实凶得很,一巴掌就能把我拍地上。」苏有金道。
「那就尽量抓小一点的。」王守仁道:「我让苗寨的猎人陪你一起,千万要抓活的,不能受伤!我是说猫熊不能受伤……」
「不是先生,抓那玩意干啥用啊?」苏有金不解道。
「还能干什麽?救弘之呀!」王守仁道。
「哎,好!」一听说是救侄子,苏有金马上没二话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