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贾知州颔首道:「在下正是读完此文,才下定了辞官的决心……」
「完全理解了。」萧提学也感慨万千道:「别说贤弟了,就是愚兄读完了这篇文章,都动了辞官的念头。」
「学生也一样。」眼镜兄摘下他沾了水汽的靉靆,用袖子擦拭。「东翁,这次院试之后,学生就辞馆了。」
说着他哽咽道:「惨惨柴门风雪夜,此时有子不如无。我不能为了稻粱谋,让『白发愁看泪眼枯』啊!」
「是。学生也要回家侍奉老父了。」胖先生点头附和道:「孝者,憾之极也,悔之晚矣!学生不想有风树之悲啊。」
「孝之为道,知之晚矣。君子早知,『色难』不难!」另外两位先生也跟上道:「既已知之,便要行之。我兄弟也要回去孝养双亲了!」
「东翁,学生也……」就连白胡子老先生也请辞。
「别介。云鉴先生的先考妣,不是仙逝多年了吗?」萧提学都无语了,没这五位他的活儿怎麽干?
「是。但我有儿子啊,学生不能让他们不孝呀……」老先生一本正经道。
嗯,绝不是因为活儿太累,离家又远,还收入微薄……
「你们不要这样嘛……」萧提学头大如斗。
「唉,我那帮佐贰也是如此。」贾知州看热闹不嫌事儿大,还在旁边添油加醋道:「但凡看了这《色难容易帖》的,没有不想辞官的,有人甚至将其称为《辞官容易帖》。」
「发案去吧你。」萧提学无奈地白了贾知州一眼,又对五位先生苦笑道:「再议再议,咱们回头再议。」
「东翁不必挽留了,我等去意已决。」五人却异口同声道。
虽说当时大宗师就跟他们明码标价,每人一年十五两银子。
但谁给四品实权大员当幕僚,是图那点死工资的?
结果倒好,来四川一年半了,除了批卷子,大宗师啥事儿也不让他们沾。
一文钱好处都没捞着,一两银子都没攒下,还他妈都配上眼镜了。
他们早就想辞馆了。只是碍于有约在先,时候未到,不好开口罢了。现在逮到这麽好的机会,一个两个哪能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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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大宗师焦头烂额,贾知州心情却好极了。
他捧着长案出来,对早就候在明伦堂外的官差道:「抄录下来,分头报喜去吧!」
「遵命!」众官差早就等着这一刻了,立马喜气洋洋行动起来,干得全身是劲儿。
其实直接把长案贴出去最简单,但那样就没法跟新秀才们讨赏了。
虽然每次考试报名时,都会交一两百文的考试钱,但也就是个卷子的工本费,根本抵不住人工。
州衙的胥吏衙役们辛辛苦苦从县试忙到今天,可是一文钱都没有,就指着报喜的赏钱了。
这其实算是一项陋规……由中了秀才的考生,来支付所有考生的考试费用。
所以报喜就是去领钱,而且新相公们肯定会笑着给,他们一个个能不满身是劲儿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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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生们也都知道今天不会直接发案,都老老实实待在自己的住处,等着报喜的前来。
如果有的话……
省身斋的一帮同窗,也都等在县公所里,从天亮就开始翘首以待。
田总管张罗了一大桌子好菜,让公子们边吃边等。大伙儿还把恩丈也请过来一起吃素酒。
结果没出来前,这酒喝得忐忑呀。除了苏录丶林之鸿丶乔枫这些绩优生,其他人都觉得自己不稳……
尤其是苏淡丶陶成丶马千里三个四五十名的,更是食不甘味,魂不守舍。
反倒是已经落榜的李奇宇和程万范,此时情绪非常稳定。
前者给马千里倒一杯酒,笑道:「斋长,他们紧张我能理解,你紧张个啥子呦?」
「不是,我头场五十名我能不紧张吗?」马千里端起酒盅,一口就闷了。
「没什麽好紧张的,以斋长的成绩,就算今年没中,明年弘之丶子和那些妖怪不考了,你也闭着眼中的。」乔枫笑道。
「唉,你们有所不知,」马千里却叹息道:「我跟爷爷有约定,就考今年这一回,考不上就得明年乖乖参加武举了。」
「是啊,考不上秀才只能当千户了,好可怜哟。」同窗们哄笑起来。
正说笑间,便听到外头响起吹吹打打的唢呐锣鼓声,众人的笑声戛然而止,心跳都跟打鼓一样。
ps.下一章还差一百字(捂脸)……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