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
户部侍郎傅友文的书房,门窗紧闭,厚重的帘幕垂下,将外界隔绝。
灯烛摇曳,映照着几张神色凝重丶却又暗藏锋芒的脸孔。
除了主人傅友文,在座的还有:兵部尚书茹瑞丶工部尚书郑赐丶吏部侍郎翟善。
这四人,堪称眼下朝堂上对张的『审计风暴」最为恐惧丶也最为痛恨的核心人物。
「诸位。」
傅友文率先开口,声音低沉,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疲惫与惊惶:「我户部的情况,想必大家都清楚了。」
「张那疯子,如今是拿着鸡毛当令箭,借着皇上的势,在户部档案库里如入无人之境!」
「照他这麽折腾下去,你我还有宁日吗?」
「岂止是无宁日!?」
茹瑞冷哼一声,肥胖的脸上横肉抖动:「他这哪是查帐?分明是抄家!是掘坟!皇上也不知是怎麽了,竟由得他如此胡闹!」
他语气中带着对老朱的一丝怨,却不敢明说。
但想起明日张要来兵部折腾,又恨得牙痒痒。
却见郑赐授着胡须道:
「皇上之心,深似海。或许是想借这把疯刀,敲打敲打我等?亦或是.....另有深意?」
他相对谨慎,并没有给出意见,随即看向众人,提点道:「当务之急,是如何让这把火,别再烧下去了。」
「郑尚书所言极是。」
翟善年纪最轻,但心思缜密,他缓缓道:「皇上或许有意纵容,但绝不可能真想看到朝局大乱,国事停滞。」
「张飙此举,已非纠察贪腐,而是动摇国本。」
「各部衙门如今人心惶惶,无心公务,长此以往...:..政务荒废,边防松弛,工程停滞,选官无序,这才是泼天大祸!」
「翟侍郎说到点子上了!」
傅友文眼中精光一闪,道:「我们不能只想着自己那点帐目,要把格局放大!要让皇上看到,
张折腾的后果,是整个大明朝廷的瘫痪!」
说着,他压低了声音,身体前倾,又沉沉地道:
「硬碰硬,眼下绝非良策。皇上正在气头上,又似乎有意用张这把刀。我们出面弹劾,容易被视为做贼心虚,反而引火烧身。」
「那依傅侍郎之见?」茹瑞平静而淡漠地追问道。
「借力打力!」
傅友文吐出四个字,眼神阴势:「张飙得罪的,可不止我们几个。」
「他口出狂言,要审计内帑,已将自身置于所有勋贵皇亲的对立面!」
「他行事疯癫,不循法度,视朝堂规矩如无物,早已惹怒了无数循规蹈矩丶看重体统的文臣清流!」
「尤其是..:...那些来自江南丶讲究程朱理学丶最重朝廷体面的官员们!」
他顿了顿,继续道:
「我们只需稍加引导。让那些看重朝廷体统丶担忧国事停滞的清流御史丶翰林学士们站出来!」
「让他们去哭!去闹!去奉天殿前跪谏!去告诉皇上,再纵容张这麽胡闹下去,这大明朝的江山社稷,就要被一个疯子拖垮了!」
「祸水东引|?让清流去打头阵?」
郑赐颇为认可地点头道:「此计甚妙!他们地位清贵,往往不畏强权,以『死谏」为荣。由他们出面,比我们更有说服力。」
「不止如此。江南文官集团,素来与淮西勋贵集团不对付。」
翟善补充道:「张飙此举,打击勋贵,他们或许乐见其成。但若强调国事停滞丶朝纲混乱,触及他们的根本利益和理念,他们绝不会坐视不管。」
话到这里,环顾众人,又眯眼道:「我们可以通过同乡丶门生故旧,将风声透露过去。」
「对!就这麽办!」
茹瑞一拍大腿,脸上露出狠色:「让他们去骂!就骂张飙扰乱朝纲,致使国事瘫痪!请皇上为了江山社稷,斩了此,以正视听!」
「呵呵,就算不能斩了此獠,也能为我们争取时间,消灭更多的证据。」
「不错不错,有时间就好办了。」
四人纷纷赞同了这个提议,又开始仔细推敲了每一个环节。
由谁去联络哪些清流官员,通过什麽渠道传递消息,在何时发动最为合适,甚至初步拟定了弹劾的核心论调。
并非反对反腐,而是反对以毁灭朝廷秩序丶导致国家停摆的方式进行反腐。
将张塑造成一个不顾大局丶只知破坏丶比贪腐本身危害更大的「祸国妖人」。
次日清晨,奉天殿广场。
数十名身着青色丶绿色官袍的御史丶翰林丶给事中,以及一些地位清贵的闲散文官,在几名德高望重的老御史带领下,整整齐齐地跪在冰冷的金砖之上。
他们不像沈浪等人那般衣衫槛楼丶举动荒诞,而是官袍整洁,神色肃穆,甚至带着一种悲怆和决绝。
为首的正是都察院一位素以刚直丶迁腐着称的右副都御史李铁生。
他须发皆白,手持象牙板,声音悲愤而苍凉,穿透了晨雾:
「皇上!臣等泣血上奏!都察院左副都御史张,假借审计之名,行狂悖之事!」
「其目无君父,越妄为,更兼行事乖张,不循法度!」
「其强闯部衙,抢夺档案,致使户部丶兵部丶吏部丶工部等要害衙门政务几近停滞!」
「各级官员人心惶惶,无心处理军国要务!」
「长此以往,国库收支何以运转?边疆军备何以维持?水利工程何以修?官员考选何以进行?!」
「此非反腐,实乃祸国!非为大明除弊,实乃动摇国本!」
「张飙此獠,看似疯癫,实乃包藏祸心!其罪罄竹难书!其行天地不容!」
「臣等恳请皇上,明察秋毫,速斩张,以正朝纲!以安人心!以保我大明江山社稷,永固安宁啊!」
身后,数十名清流官员齐声即首,声音洪亮而整齐,带着文官集团特有的悲壮与力量:
「臣等附议!恳请皇上速斩张,以正朝纲!」
「国事为重,请皇上斩张御史!」
「朝纲不可乱!请皇上斩张御史!」
口号一声比一声高亢,一句比一句诛心。
他们没有直接提自己的利益,而是高高举起了国家丶社稷丶朝纲的大旗,将张钉死在了祸国殃民的耻辱柱上。
而这消息很快就传到了正在都察院里对着如山帐册发愁的张耳中。
沈浪等人吓得面无人色:「哥!不好了!好多清官老爷跪在奉天殿广场,要......要皇上斩了你!」
「哦?还有这种好事?」
张挑了挑眉,放下手中的帐本,居然笑了:「我特麽真想谢谢他们!快去买五个!不!买十个猪头肉,我要请他们吃肉!哈哈哈!」
「不是啊张宪!是真的!不开玩笑!他们真在奉天殿广场请旨杀您!」
一旁的赵丰满都快急哭了:「而且声势浩大!有数十个人,比咱们上次在奉天殿广场躺户人数都多?」
「是吗?那太好了!」
他站起身,伸了个懒腰:「走吧,兄弟们,去送我最后一程!」
「哥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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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时,李墨丶孙贵丶武乃大他们也闻讯赶了过来,声音带着哭腔,脸色煞白。
「哎呀!你们怎麽回事?」
张不耐烦地打断了他们:「居然拦着不让人死!?怎麽这麽列毒!」
说完,他便二话不说的冲去了奉天殿广场。
疯狂星期四!我来了一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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