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约会(2 / 2)

只因夏洛特一照面就成功激怒了他,她对主仆二人各行一次大礼,严然是给予他们一样的尊重,这是米洛少爷绝不允许的平起平坐,也是他最不能容忍的底线。

广阔的展厅内,光线透过拱形窗户洒下斑驳光影,墙面挂满金框画作,在暗色调地毯和烛灯间更添庄重,间或布置几具沙发,营造私密而高雅的氛围。

一位彬彬有礼的侍者为他们导览,米洛听了几句,话里话外都是赞扬藏画珍贵,得来不易,想来这画展,无非就是藏主用来炫耀的一个局。

米洛最烦听人自吹自擂,还是这麽无聊的东西,加上宿醉未清,脑子混沌发懵,便神游太虚起来。

夏洛特倒是很投入,频频对画作做出评语,米洛当然是接不上话,身体不适又对夏洛特赌气,更是硬接也不想接,气氛降至冰点,连侍者都暗暗擦汗。

僵持之下,本欲避嫌的凯尔只好出面,偶尔应酬几句,适度缓解气氛,却让米洛更加窝火,心想「你们俩慢慢谈恋爱刷好感去,扯我来干什麽」,更加索然无味的四处乱瞟。

飘忽之际,注意到一幅田园油画,凑近去看,只见宁静祥和的崖山风景,内容却丰富多彩,有犁田的牛,放羊的牧人,海湾里的帆船,碧海蓝天,风平浪静,一派恬静悠然的景色。

「<<伊卡洛斯的坠落>>,」不知何时,夏洛特小姐站到米洛身侧,看着油画,轻声叹息:「他追求卓越与荣耀,接近太阳,最终在太阳的炙热中陨落。」

米洛对着夏洛特怔了怔,这位淑女是在和他说话吗?可是他们看的是同一幅画吗?他眼前的是田园山海,可没有史诗级的太阳陨落。

「伊卡洛斯被囚禁於高塔,他用蜡和羽毛做成翅膀,飞向自由,但飞得太高,太阳融化了蜡翼,坠入海中。」看出米洛的尴尬,凯尔适时出声接话:「他希望赢得敬佩,但他的死,无人在意。」

米洛对着凯尔眨眨眼,他知道凯尔是暗暗给他递讯息,但是他们讲的东西,和他看到东西,是同一件吗?

夏洛特仔细端详着画作,眼里尽是崇敬与同情,叹道:「有些人虽然不在最耀眼的位置,但他们的伟大,即使不被看见,也值得被铭记和尊重。」说着意有所指的看了凯尔一眼。

凯尔目不斜视的看着油画,似无所觉,他欣赏片刻,淡然道:「他不是没有被看见,只是多数人们只会仰望翱翔,不会去看阴影。他们不关心,也不想看。」

夏洛特闻言一愣,沉思起来,似在琢磨凯尔的话语。

米洛在画前看了半天,终於在画中一角的海面上,找到一头栽在水里,露出两条赤裸小腿的人,一下子笑了出来。

原来这画虽叫伊卡洛斯的坠落,但主角其实只在画面中的一个小角落,埋没在平静日常的风景之中,似乎英雄坠落也只是平常,无人关心,各自生活。

「你们看他那两只脚扑腾的样子,像不像在游泳。」米洛笑得兴味,语调戏谑,目光却隐隐透出向往之情:「真是自由自在的令人羡慕啊。」

「米洛少爷,他失去了他应得的尊重和荣耀,这是令人惋惜的事。」夏洛特眉梢微挑,不予苟同:「况且我只看见他在水里挣扎,何来自由自在呢?」

「远离尊重和荣耀,不正是自由自在吗?」米洛狭促的笑了起来,他见夏洛特如此认真,起了较劲之心,胡诌抬杠起来:「追寻自由的人,最终落得自由自在,这应天大的好事,为何要惋惜呢?」

夏洛特皱眉,只觉得公爵少爷深居高位,不知世俗疾苦,正想提点几句,却听米洛又说:「我瞧他就自在的很,何须旁人同情。不过也是,夏洛特小姐一身这麽沉重的礼服,大概也不会懂,身无长物的轻松。」

夏洛特一时语塞,低头瞧自己一身繁重的礼服,寸高的高跟鞋,确实沉重,但与此画无关,正想反驳,忽然想到一位男士谈论自己的衣着未免太过无礼,不便与之纠缠,只好压下心底的争辩。

米洛见她那如梗在喉的样子,更加得意。他一个恶毒男配,不需要名望,也不需要实力,更不需要什麽繁文缛节和顾忌,得意嘲讽:「都说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没听过吗?一无所有,才是一身轻哪。」

一番怼下来,看夏洛特那张憋屈的脸,心里就很是快意,好似报了昨夜的高冷之仇。得意洋洋的将视线转回眼前,望着画作,彷佛遥望很远的地方,喃喃感叹:「上一次去海边是什麽时後……真令人怀念……」

凯尔立於米洛身後,目光微闪,随之望向画中的海洋,若有所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