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夜梦回,他常常觉得被无边冷水淹没头顶,水中飘散着浓郁的血腥,青衣剑客的尸体缓缓在他面前沉下去,他只觉喉间冰冷而窒息,然后一身冷汗地醒来。
这场迟来的安康顺遂人生无法弥补他上一世的遗憾,而他,也不配拥有这样子的人生。
他恶贯满盈,本该罪不容诛。
他鸠占鹊巢,偷了别人的人生。
幸福顺遂的后半生,对拥有前世记忆的他来说更像是一场漫长的凌迟和折磨。
他不再是徐云,也做不了徐林。
“顺遂无忧,平安喜乐。”
这句话句话于他而言,是一句诅咒。
自江河中重生七十八年,他从未平安喜乐。
走马灯快速旋转着,林寂的一生在娑婆境中匆匆而过。他沿着他悲惨而罪恶的人生轨迹,一直走到了生命尽头。
青衣剑客自刎,而那个瞎了一只眼睛、臭名昭著的山匪首领,死在群侠和官兵的乱刀之下。
那个年轻的小战士没能躲过炮火,他死在了黎明前,跟无数同袍战士一起,化作了血泥碎骨,没人知道他们的名字,只有无言的江河埋葬着他们不朽的功绩。而往后余生的安乐生活只是他临死前的一场幻梦。
没有谁比谁幸运,可以有改过自新、重来一次的机会。
有的人差那么一步,永远也没有看到黎明。有的人落入了深渊,便没有再爬起的一日。
行了恶事便该担恶果,他的罪他自己尝。
不需要迟来的救赎,不需要无畏的悲悯。
走马灯映射的场景迅速走完,而整个娑婆境已然摇摇欲坠,在坍塌的边缘。
白发苍苍,一身中山装的徐林站在逐渐破碎的娑婆境中,仿佛时光回溯一般,他的身影渐渐年轻,变回了那个年轻稚气的小战士,一双星子般熠熠生辉的眼睛,左眼眼角下有一颗暗红色的小痣。
而小战士最后又变成了那个锦衣华服的小少爷。
最后这道身影逐渐变得透明,化做星星点点,消散不见。
“若罪恶有赎尽的一日,入轮回前,他合该忘却前尘。”宋怀晏长叹了一口气,手中走马灯在白光中破碎,化作无数白蝶飘散而去。
离开娑婆境,诸事堂内已不见徐林的魂魄。宋怀晏照例将徐林的名字写在黄纸符上,却又咬破手指,用血画了一道奇怪的符。
“我的血对他们有些作用,渡黄泉时也会顺利些。”宋怀晏一边烧纸符一边像是在同他解释,又点了一支白色线香。
“你之前不曾点香。”沈谕道。
“因为他不是这个世界的魂,没有引魂香的指引,找不到黄泉路。”宋怀晏看着袅袅白烟,一直飘入诸事堂内院的井口处,“为迷失的魂魄造梦解执,引渡黄泉,这便是引渡人的职责。”
第21章 妙光寺
宋怀晏没有回两不宜,而是把宋爱国安置在了暗室的玄棺内,又掏出一道黄符,贴在了他的脑门上。
他笑了笑,似乎对自己贴的很满意。
然后他又从屋子里摸出一瓶丹药给沈谕,嘱咐他吃下后去打坐调息。
“灶上还有清明团子,你饿了就先吃一些,等我回来做晚饭。”
他絮絮叨叨地叮嘱着,仿佛一个要出远门的老母亲。
“你帮我照看着他些,虽然诸事堂都设有禁制,但清明节日子特殊,保不准还有别的游魂会来,有事给我打……”他突然想到沈谕没有手机,“我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