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云散领舞般优雅拥抱他,臂膀舒展,将林霄带入怀中,彷佛要让对方融进自己的肋骨。「我想让你知道,」沈云散说:「你不是溃烂的痂。我很喜欢有你在身边的候诊区。」
林霄感觉自己嘻皮笑脸的壳衣一块块卸离。
这些年他在狂躁与抑郁间摆荡,永远寻不着平衡。
他的确溃烂了,或在直奔溃烂的路上,需要吃药,需要治疗。
他给所有人带来负担,没人乐意见到他。
可沈云散说了,喜欢有他在。那让他高兴得要飘走。
「我们的名字连在一起,不是好预兆。」
林霄在沈云散缓慢推入他体内时低语,他的後穴被撑到极限。
「烟消云散,」沈云散的声音在发颤:「但我不怕。」
林霄尽己所能地放松,窄臀把整根阴茎吃了进去。
沈云散以控制慢板的核心力量挺进,冲撞带着旋转的馀韵,辗一支为林霄存在的舞。
林霄恨不得这段摩擦持续,那种逐渐渗透的穿拓与失重,如此美味。很快沈云散的大腿就抵上了他的嫩臀,林霄哼了一声。他抓住沈云散的肩膀,将牙齿埋在胸肌上,暂时失去声音。沈云散就这样压着他,屈膝腿弯,开始往前冲撞。林霄被吋吋肏散,流出眼泪,彻底塌掉了,情绪全是糊开的黑色眼影,有些顺着眼泪流到侧边,有些被汗水融化抹在脸颊,无论如何,在沈云散的眼里都好看。候诊室他们一动一静,在这里两人却反了过来。
所有热潮贯入林霄身体後,沈云散被击溃似地笑了。
脚伤以来,头一次豁然。难得感觉自己不是木头人,他活着,有色彩,是林霄分给他的。他感激极了,将哭惨的林霄揽进怀中,暖暖地捂着。
沈云散回诊间隔越拉越长,医生说他正在好转。
但他发现,林霄药袋里的锂盐越来越多,画作里的火焰开始变形。他数过林霄的药,种类比他多。所以,林霄应该比他烦恼。沈云散问过医生,医生以医病关系保密为由拒绝透漏。
「在家庭支持这方面,他比较缺乏。」医生仅隐晦地提了一句。
吃药,仅仅是延缓灵魂被锈蚀的速度。
某些病药石无灵;某些心结得独自拆。
林霄对家里的状况一字不吐,是不是代表了说出口便会疼痛不堪?
沈云散躺在浴缸,手里捏着林霄给他的最後一张画。
便条纸上画了沈云散的眼睛,眼珠表面映着小小的烟熏妆的林霄。沈云散每天看镜子从不觉得有什麽特别,完全不知道自己的眼睛在林霄眼中,怎麽能勾绘得这样出奇美丽。
背後是林霄的字。
——你的忧郁令我沉溺。
水位漫过耳朵时,沈云散懂了林霄的话。
忧郁是种透明的浮沉。
在湖里长久挣扎,看得见冰面上的火光,然而沈云散浮不上去。即使想透透气。
浑身着火的林霄就这样侧卧在冰面另一端陪他。
他们用眼神隔着冰面接吻。一周又一周。
某次回诊,沈云散目睹一切。
一对衣着体面的男女在候诊区拦住林霄。
「你能不能别再丢人现眼?」女人横眉竖目:「画那些鬼东西,跟男人混在一起!」
林霄蜷缩着抠墙,变回沈云散初识那只躁动惊惶的动物。
沈云散想上前,被护理师拦下,轻轻摇头。
林霄被家人半拉半拽带走,最後回头望他一眼,眼神空荡荡的,框在黑影中。
林霄没再出现。
当护士喊到三十七号,站起来的是陌生人时,
沈云散平静地从药袋取出最後一张画。
沈云散将画塞入口中,咀嚼,吞咽。
纸团狠狠刮过喉咙,比他吞服过的任何药物,更能麻痹痛苦。
沈云散完成最後一次疗程,走出医院。
漫天飞霙,他没撑伞,任霙水散洒肩发。冰的,几乎会痛。
沈云散仰起线条优雅的颈。
雪雨不若想像中洁白,在蒙蒙的天空下,宛如亿万片细碎的丶燃烧後的灰烬正朝他降落。他下意识将手伸向脑後,那里空无一物,淡金色的发圈随另一个人离开了。
他放下手,及肩的发在眼前凌乱。
与林霄相熟前,他不知自己还能感受。
痛苦也好,快乐也罢,都比旋转的发条娃娃真实。林霄让他明白了,不需一直强迫自己在轨道内旋转,可以突发奇想地抠墙壁,在肌肤上用原子笔作画,或者,笨拙地爱上一个人。
他继续向前迈步。
对沈云散而言,三十七号仅有一个。
画燃烧教堂的,把多巴胺分给他的,与他舌头碰舌头的林霄。
教他重新感受生命的林霄。
即便感受的,是铺天盖地的剔骨思念。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