皮肤被汗液与精液黏合,分不清彼此轮廓,
那种亲密感总让财佑错觉自己找到了生命中的另一半。
他们说好要申请同一所大学。
昱晟最後上了国外的学校,一句再见都没说。
知道真相的时候,财佑在彩馥家楼下窝了一夜。
六月的夜晚本该温暖,唉,他觉得全身都在寒颤。
彩馥的小男生头从窗户探出,看见财佑蹲在地上,
好小的肩膀一抽一抽,泪流满面,像一只受伤的小狗。
她翻过窗台,光脚踩在冰凉的水泥地上,
冲过去抱住他,两人就在那条小巷,哭得像被世界遗弃。
後来他们学会了不那麽用力去爱。
彩馥习惯听分手的西洋情歌,听到腻的时候,
她真的放下了,或者说,她认为自己放下了。
财佑学会对每一段感情试试看,可以发生关系,
但不再轻易投入真心。恋爱太沉,他背过一次,
除非足够有信心,不敢轻易背第二次。
每当夜深人静,他还是会想起昱晟的宽大有力的手掌,在器材室裸热的午後。
彩馥与财佑,他们依旧是彼此的港湾。
雨天,财佑会带伞去补习班接她,即使她说:我可以淋雨回去啦!他也不肯。
他的伞面不大,而且女高男矮,
所以最後是彩馥负责拿伞。
两个人撑着总是会淋湿一边的肩膀,
不过他们不在乎,有朋友愿意和你一起撑伞,
本身就是一种幸福。
彩馥会在他再一次分手後,提着一袋炸鸡和啤酒说:「今天我要来喂胖你!」啤酒很苦,炸鸡很香,眼泪很咸,分手很痛。有人陪着,就什麽都变得可以忍受。他们在公园坐小孩子的荡秋千,啃脆皮鸡腿,聊那些爱过的人,笑那些傻事。星星很暗,但他们的双眼很亮,神采飞扬。
「我们是不是很奇怪?」
财佑收拾垃圾时,随意问了一句。
「妳喜欢女生,我喜欢男生,但我们最熟悉最亲近的朋友竟然是异性。」他眼中有困惑,也有感激。
彩馥正想尽办法清除卡在门牙的肉丝:「有什麽奇怪?我们又不想跟对方滚床单。我们之间的是理解啊。」她补上一句:「你不用讲,但我什麽都懂。你痛的时候,我比你更痛。」
财佑犹犹豫豫地将垃圾袋拉紧:「那如果有一天......我爱上一个很好的人,能让我不再需要找妳哭呢?」
彩馥静了静。
心中涌起一丝失落感。
不过她摇摇头,很快恢复了精神:「我会替你高兴!然後感叹一句——终於啊!我们家财佑销出去了!但如果他伤害你,」她眼神骤冷:「我会带球棒去他家堵人。」
财佑哈哈大笑,眼角有点湿润。
他知道她从不说假话,她是认真的。
就像当年爬三楼水管来找他一样认真。
後来他们真的遇见了很好的人。
彩馥和她的剧团女友住在南方,开了一间同志书店。
店播着轻柔的西洋乐,墙上挂满彩虹旗,
书架摆了各种关於爱与勇气的故事。
财佑和交往多年的男友在国外定居,成了一名会计师。
他们住在一间有花园的小房子里,养了黄金猎犬。
每天早晨阳光透过窗格洒在爱人身上,碎金般明亮。
他还是一样娃娃脸,个子不高。
男友有时候会说,跟他上床有点罪恶感,
隔着腹肌能看见小腹被肏得凸起,感觉在搞未成年。
说完继续摆动巨蟒,以无与伦比的狂热抱他。
弄得财佑随波漂流差点求饶。
彩馥整理抽屉时翻出旧相册,一张泛黄的照片滑落,
是高中天台,她顶着超短男生头,
和财佑并肩坐着笑嘻嘻自拍,
可乐罐压扁在脚边,笑得像新大陆的征服者。
她拍下来,传照片给财佑。
【我不再回想初恋情人了。但我想起了青春。】
财佑秒回。
【我也没想他了。但我想妳。我在妳肩膀上似乎流了不少鼻涕跟眼泪。】
她挑了挑眉毛,手指飞快地传讯息:【废话,我永远是你的好朋友。】
财佑过了好一阵子才回覆。
【不是好朋友,是底线!哪天世界天崩地裂,底线还在。】
彩馥笑了笑,将照片妥善收好。
他们不曾越界,也不曾断联。他们爱过人,也被爱刺伤。
无论如何,一通电话:「我撑不住了。」
另一个人绝对冲过去。
就像那年天台,他们靠得很近,喝完可乐一直打小小的嗝。
初恋往往崎岖不稳,友情反而更加坚韧。
「彩馥,我们喝完就下去吧。」
「好。」
「不想跳了?」
「嗯。以後都不想了。有你在嘛,这世界好像没那麽惨。」
他们并肩走下楼梯,如两棵根连在一起的树,
静静扎入彼此生命。
那种关怀,醇厚持久。
它是青春里最美好的遇见。
(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