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六十八章 亡陈(2 / 2)

陈须已经被绣衣使拿下,涕泪横流回望着母亲,绝望道:「一辈子丶一辈子丶一辈子—」

无论他做什麽事,无论他怎麽孝顺,母亲从未正眼看过他。

为了母亲,他能忍受弟弟妹妹的轻视,为了母亲,他能忍受少年倡优出入侯府,被无数长安权贵讥讽嘲笑,为了母亲,他能蚍蜉撼树丶造反起事,他什麽都能去做。

但是,这一辈子,母亲没有爱过他。

窦太主似平落了泪,转过了身去,任由绣衣使将长子押走。

如此悲情的场面,令张汤眉头一皱,喝声道:「哭什麽哭?隆虑侯马上就和你在碧落黄泉相遇了,有什麽好哭的?「

陈须哭声立止。

窦太主猛然转过了身,头先转过而身体没能跟上,差点扭了脖颈。

「司空,你说什麽?」

「经查,隆虑侯犯有禽兽行,且在王太后崩御之际,做下奸淫之事,依大汉律,当死!」张汤冷漠道。

隆虑侯陈蟜与其女通奸有染,且不是一年丶两年,据绣衣使查察,至少有一二十年,甚尔,在元朔四年,王太后崩殂国丧期间,与其女再犯「奸」罪。

仅凭这些,隆虑侯及女,都逃不了一死,再加上陈蠕在侯国中犯下的累累罪行,虽说比不上谋逆弑君,但也够株族了。

「哈哈哈!哈哈哈!」陈须放弃了挣扎,任由绣衣使架着出殿,那快意的笑声,动人心魄。

「你丶你——」窦太主无视了不孝的长子,手指着张汤,想说些什麽,有可能是谩骂,有可能是诅咒,还没有出口,再次吐血,倒在了地上。

张汤快步在其摔在地上时将之接住,而后让绣衣使把人和证据转交宗正狱。

张汤知道窦太主想说什麽。

不外乎他绝了陈氏一族,窦太主的两子一女,陈阿娇先倒在了张汤所办的巫蛊案上,堂邑侯陈须倒在了谋逆弑君上,隆虑侯陈蠕倒在了通奸有染上,一个都没有放过。

不出意外的话,窦太主未说的话,是在诅咒他不得好死。

走出大殿,北风已停,吹飞的轻雪又落回了地上,天地间恢复了清澈,抬首间,河汉灿烂,张汤仰问上苍之奥秘,该是何等神奇之境?

绣衣使继续动手抓人,说株族就株族,陈氏中人,不管远近亲疏,凡在堂邑侯府内的,都被视为享受过堂邑侯巅峰的人。

一人得道,鸡犬升天,反之亦然。

张汤不由得产生联想,这可能就是人情世故的坏处,杀一人,就要杀全家,真不怪他极尽株连之能事。

麻烦的人抓完,平阳侯府的事得到了复刻,治粟内吏颜异带着人,显然等候多时了。

「见过大司空。」颜异上前礼,恭敬道。

到底是复圣颜回的十世孙,是圣贤后裔,在这种别人征战,自己后方抢钱的时候,脸上难免有几分不好意思的尴尬。

尴尬归尴尬,即或没有上令,他和治粟内史署属吏也不可能放弃这麽大块肥肉。

要知道,窦太主是能让面首董偃一日消耗丝绸千匹丶用金过百都不必禀告的「大金主」,太主府库,又是号称富可敌国的存在,如今被查抄,只能由国库来。

张汤没有愤怒,更没有与颜异计较,略微颌首,就让绣衣使率队离开,而他自己,则拒绝了车架,在曦光中踩雪向着宣室殿而去复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