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1章 总不能是李世民提前驾崩了吧。(1 / 2)

第361章 总不能是李世民提前驾崩了吧。

立政殿内,檀香袅袅。

李世民正低头批阅着案上的札子,神色平静无波。

「死了?」

直到黄春躬身行礼的身影映入眼帘,他才缓缓抬头,声音带着几分沉敛。

「是。」

黄春低头拱手,语气恭敬却难掩一丝凝重。

「卢子业与卢鸿前日夜宿馆驿时被人暗杀,大理寺已派人彻查,卢轨则在今日押解途中,失足掉入渭水,溺亡了。」

李世民指尖轻轻敲击着案面,目光落在黄春身上,淡淡追问:「随行的皂役丶狱卒,可有牵连?」

黄春一愣,迟疑片刻后回道:「回陛下,无一人牵连,暗杀卢子业丶卢鸿的凶手尚未抓获,卢轨落水时,随行皂役虽尽力施救,却未能救回,事后查验也无失职之处。」

李世民的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随即又缓缓松开,嘴角勾起一抹冷意:「他的手段,还是太软了。」

他将手中的札子合上,对黄春吩咐道:「押送卢子业丶卢轨的皂役,还有看守监牢的狱卒,不必查了,尽数送往沙洲戍边吧。」

黄春心中一凛。

他明白,陛下这是在暗指温禾心慈手软。

留下这些人,日后难免会被五姓七望利用,成为反击的把柄丶

可陛下也并未下狠手,只是将人发配边疆,既断了隐患,也给了温禾台阶。

他不敢多言,连忙躬身领旨:「喏。」

李世民淡淡「嗯」了一声,话锋一转,又想起另一件事,语气带着几分疑惑:「对了,那竖子昨日又去华洲作甚?此前不是说郑县的事已了?」

「回陛下,县子昨日带着几名玄甲卫与齐三,急匆匆去了华洲,只说去接人,却未提接谁。」

黄春如实回道,语气里也带着几分不解。

「此事属县子私事,奴婢便未多问。」

「接人?」

李世民眉头微挑,指尖停顿在案上,心中泛起狐疑。

他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温禾此前在郑县遇到的那三个士子。

可转念又摇了摇头,觉得温禾不至于如此郑重。

那三个士子看着平庸,无甚过人之处,若是真有才华,或者在历史上留名,温禾早该举荐给自己了。

断不会等到现在,还特意亲自去接。

『既非士子,那他去华洲接谁?』

李世民的目光落在殿外的庭院里,思绪飞速转动,却始终猜不透温禾的用意。

他了解温禾,向来不做无用之事,这次特意跑去华洲接人,定然有重要缘由。

与此同时。

华洲郑县三田坝村的村口。

温禾刚翻身下马,便快步拦住一个路过的村民,语气难掩急切:「老乡,请问村里近来可有一位姓孙的医者到访?」

那村民被温禾一行人的装束吓了一跳。

玄甲卫的铠甲泛着冷光,齐三腰间的长刀更是醒目,一看便知是大人物。

他定了定神,连忙点头:「有!有一位孙道长,半个月前到的村里,住在村东头的破庙里!」

「可是叫孙思邈?」

温禾的心猛地一跳,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眼底的喜悦几乎要溢出来。

他找了孙思邈这麽久,从长安到华洲,四处打探消息,这还是第一次离目标这麽近。

之前他本就锁定郑县。

可是因为之前的事情给耽误了。

可村民却摇了摇头,有些不好意思地回道:「小人也不知道他全名,只知道大家都叫他『孙道长』,不过他的医术是真厉害。」

「前阵子村里张老栓脑袋疼得直打滚,找了好几个郎中都没用,孙道长就扎了几针,开了副草药,没过三天就好了;还有村西头的李小二,前几日突发急病,都快断气了,也是孙道长救回来的!」

温禾的眼睛瞬间亮了。

能有这般医术,又姓孙,十有八九就是孙思邈!

他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对村民拱手道:「多谢老乡指点,不知村东头的破庙怎麽走?」

村民连忙指着村巷深处:「顺着这条道往里走,走到头左转,就能看到一座破庙,孙道长这几日都在那给人看病呢!」

「多谢!」

温禾话音未落,便翻身上马,对着玄甲卫与齐三吩咐道。

「快,去村东头破庙!」

温禾一行人策马赶到村东头的破庙时,远远便看到庙门外围了一圈村民,议论声此起彼伏,还夹杂着几声压抑的叹息。

他翻身下马,快步挤过人群,目光瞬间落在庙前空地上。

一位身着洗得发白道袍的老者正蹲在地上,头发花白却梳理得整齐,手里握着一把磨得鋥亮的小刀,眉头紧锁地盯着地上昏迷的村民。

那村民面色惨白如纸,右腿裤管被剪开,露出的小腿上缠着染血的布条,布条下隐约能看到发黑的腐肉,连空气中都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腥臭。

「孙道长,他这腿……还有救吗?」

围观的村民里,有人忍不住小声问道。

「前几日被野狼咬了,找了郎中说没救了,您要是也没办法,这娃子可就真完了!」

孙思邈没有抬头,只是缓缓解开染血的布条,腐肉彻底暴露在众人眼前,边缘已经发黑流脓。

他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一小瓶草药汁,仔细涂在小刀上,又用一块乾净的麻布擦了擦手,才沉声道:「腐肉不除,毒会顺着血脉往上走,到时候神仙也救不了。只能试试先把烂肉割了,再敷上止血生肌的药,能不能活,就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话音落,他握着小刀的手稳如磐石,精准地避开血管,一点点将发黑的腐肉割下。

地上的村民疼得浑身抽搐,却始终没醒过来,额头上的冷汗顺着脸颊往下淌,浸湿了身下的乾草。

周围的村民都屏住了呼吸,连大气都不敢喘,只盯着孙思邈的动作,眼神里满是紧张。

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孙思邈才将所有腐肉清理乾净。

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黄绿色的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最后用乾净的麻布仔细缠好。

他直起身,揉了揉发酸的腰,看着依旧昏迷的村民,忍不住长叹了一声:「他这处伤腐烂得太深,贫道虽已去了腐肉丶敷了药,但能不能醒过来,还要看天意,可惜此地离长安太远,否则若是能有酒精消毒,他醒过来的把握,还能再大几分……」

「有酒精!」

一道清亮的声音突然从人群后传来,打断了孙思邈的叹息。

众人循声回头,只见一个身着青色长衫的少年快步走上前,手里提着一个鼓囊囊的酒饢,身后还跟着几个穿着劲装丶腰佩长刀的随从,看着气度不凡。

温禾挤过围观的村民,径直走到孙思邈面前,没急着自报身份,只是举起手中的酒饢,语气诚恳。

「老丈,晚辈听闻您说需要酒精消毒,恰好晚辈随身带了些,或许能派上用场。」

如今百骑每个人都会必备酒精。

温禾出门也会让人随身带着,以防万一。

没想到刚好就用上了。

孙思邈闻言,握着药箱的手微微一顿,抬眸打量温禾的目光里多了几分讶异。

他行医数十载,去年在长安周边游历之时,便曾听一位在太医院当差的旧友提过。

长安近来出了一种名为「酒精」的东西,比民间常用的火酒纯度高上数倍,用来处理外伤丶杀灭秽气,效果远超寻常药剂,只是此物似乎由专人管控,寻常地方难得一见。

「小郎君手中,当真便是长安传来的那种酒精?」

孙思邈往前凑了凑,鼻尖已隐约闻到酒饢缝隙里透出的辛辣气息,与旧友描述的「酒精味」颇为相似,却又多了几分纯粹。

「老丈不妨一试。」

温禾说着,打开酒饢封口,将里面透明的液体倒出少许在随身的银勺里。

这银勺是齐三特意为他备的,平日里用来盛些小食,今日倒成了验药的工具。

「您看,这酒精清澈无杂,涂抹在伤口上能快速杀除秽气,比火酒温和些,却更管用。」

周围的村民也好奇地围上来,伸着脖子盯着银勺里的液体。

这东西看着像井水,闻着却比村里酿的烈酒还冲,谁也不信它能治病。

孙思邈却没轻视,他从药箱里取出一根乾净的丝线,蘸了少许酒精,先是轻轻擦过自己手腕处的皮肤,只觉得一阵清凉刺痛,随即又很快消散,没有火酒那般灼烧的痛感。

他又将棉线凑近伤口旁的空气,能明显感觉到那股淡淡的腥气似乎被压制了几分,当即眼前一亮:「没错,这便是长安传来的酒精,纯度竟比我那位旧友带给贫道的还要高!」

温禾,随即笑道。

「晚辈也是偶然得了此方,让身边人提炼了些,出门时随身带着,以防遇到外伤感染的情况。今日能帮上老丈,也是机缘。」

孙思邈连忙对温禾拱手:「多谢小郎君!有此物在,这娃子的性命,至少能多三成把握!」

他行医多年,见多了因外伤感染而丧命的百姓,深知这酒精对医者而言,堪比救命利器。

温禾当即示意身后的随从取来乾净的麻布,将酒精倒出少许浸湿。

孙思邈接过浸满酒精的麻布,先是仔细擦拭了自己的双手,又用酒精反覆消毒了方才用过的小刀,才小心翼翼地拆开村民腿上的旧包扎。

之前虽已割去腐肉,可伤口边缘仍有些泛红,隐隐有渗液,若不及时处理,怕是又要腐坏。

他用沾了酒精的麻布轻轻擦拭伤口周围的皮肤,动作轻柔却精准,又将少许酒精小心地滴在伤口边缘。

地上昏迷的村民猛地抽搐了一下,眉头紧锁,喉咙里发出微弱的呻吟,却依旧没醒,额头上的冷汗却比之前少了些。

看着孙思邈这熟练的动作。

温禾再一次觉得自己小觑了古代的医者。

只是可惜,这个时代没有后世的知识。

在这样满是细菌的环境下做外科手术,若是在他原本的时代,只怕要被告上法庭了。

但温禾没有开口阻止。

他只是一个外行罢了,若是贸然开口,只怕会惹恼了这位孙道长。

「秽气已经镇住了。」

孙思邈松了口气,又从药箱里取出一个油纸包,里面是研磨好的黄绿色药粉。

「这是贫道用金银花丶蒲公英等草药配的生肌药,再配上酒精,明日若是能醒过来,便能慢慢好转。」

说着,他将药粉均匀地撒在伤口上,重新用乾净的麻布缠好,还特意叮嘱一旁的村民。

「记得明日此时来换药,若他醒了,先喂些温粥,不可吃油腻之物。」

周围的村民顿时爆发出一阵低低的欢呼,看向温禾的眼神里满是感激。

刚才他们还觉得这少年是外行充内行,没想到竟真的带来了能救人性命的奇药。

温禾站在一旁,看着孙思邈有条不紊地处理伤口,又细心叮嘱村民,眼神里满是敬佩。

这位老者不仅医术精湛,更有一颗体恤百姓的仁心,全然没有半分神医的架子。

看来自己应该是没有找错人了。

话音刚落,一个穿着粗布短褂丶裤脚沾满泥土的中年汉子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

对着孙思邈连连磕头,额头磕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眼眶通红。

「谢谢孙道长!谢谢您!这是俺家娃子,前儿个上山割草被野狼咬了,找了三个郎中都说没救了,俺都快准备后事了,是您给了娃子一条活路啊!」

汉子身后,一个穿着补丁衣裳的妇人也抱着孩子的另一只手,哭得泣不成声,泪水打湿了衣襟:「孙道长,您是活菩萨啊!俺家就这一个娃,要是没了他,俺们两口子也活不下去了……」

说着,她也跟着跪了下来,拉着汉子一起,对着孙思邈不停地磕头道谢,连话都说不完整。

周围的村民也跟着附和:「是啊孙道长,您真是救苦救难的活菩萨!」

「前阵子张婶的咳疾,也是您治好的,您可是我们三田坝村的大恩人啊!」

孙思邈连忙上前,伸手去扶那对夫妇,语气带着几分急切:「快起来!快起来!治病救人本就是贫道的本分,何须如此大礼?娃子能有转机,也多亏了这位小郎君带来的酒精,你们该谢他才是。」

说着,他侧身让开,将温禾让到身前。

那对夫妇闻言,连忙转过身,又要对着温禾磕头。

温禾连忙上前一步,伸手扶住他们,语气温和:「大叔大婶不必多礼,我也只是碰巧带了酒精,真正救了娃子的,还是孙道长的医术,你们快起来,别让娃子看到了难受。」

汉子站起身,依旧激动得浑身发抖,抹了把眼泪道:「不管咋说,您和孙道长都是俺家的救命恩人!日后您要是有任何用得着俺的地方,上刀山下火海,俺绝不含糊!」

妇人也跟着点头,不停道谢,眼神里满是感激。

温禾看着这一幕,心中愈发坚定了要请孙思邈回长安的念头。

这样一位心怀仁善丶医术高超的医者,若能将医术传承下去。

定能救治更多像这样走投无路的百姓。

待那对夫妇抱着孩子小心翼翼地离开。

孙思邈才转头看向温禾,语气诚恳:「小郎君不仅带了救命的酒精,还这般体恤百姓,贫道实在敬佩,方才小郎君说有要事相商,不妨随贫道到庙里细说?」

「也好。」温禾点头笑道,脚步轻缓地跟着孙思邈走进破庙。

庙内陈设极简,甚至可说简陋。

褪色的泥塑神像立在角落,供桌边缘缺了一块,露出斑驳的木茬。

地面扫得乾净,却坑洼不平,靠墙处铺着一层晒乾的乾草,上面迭着一床打了补丁的旧床铺,旁边放着一个半旧的药箱,箱角还沾着些许泥土,想来是孙思邈常年奔波行医的痕迹。

温禾看着这一切,不禁有些唏嘘。

他早有耳闻,从隋朝起,便有王公贵族捧着重金请孙思邈入府坐诊,皆被他婉拒。

李渊建立大唐后,也曾多次下诏召他入朝,他却乾脆收拾行囊离开长安,钻进乡野间为百姓治病。

史书里还记载,后来李世民召孙思邈入京师长安,见到他七十多岁的人竟能容貌气色丶身形步态皆如同少年一般,十分感叹,便道:「所以说,有道之人真是值得人尊敬呀!像羡门丶广成子这样的人物原来世上竟是有的,怎麽会是虚言呢?」

李世民想授予孙思邈爵位,但被他拒绝了,仍回到乡间为民医病。

从前温禾只当是史书夸张,可今日亲眼见到孙思邈。

虽发丝花白,却面色红润,眼神清亮如孩童,脊背挺得笔直,连说话都中气十足,才知传言非虚。

这老道的养生手段,定然是寻常人难及的。

「不知小郎君是何方人士?寻贫道,可是家中有亲眷抱恙?」

孙思邈将药箱轻轻放在供桌上,转身看向温禾,目光里带着几分探究。

方才他便觉这少年气度不凡,青色长衫虽不张扬,却料子上乘,言谈间也透着沉稳,不似寻常世家子弟那般浮躁。

可若真是为了治病,少年脸上又不见半分急切,倒像是有别的要事。

「在下温禾,今日前来,是想……」

温禾正欲躬身行礼,将此行目的说明,话才刚起个头,便见孙思邈脸色骤然一变,像是被惊雷劈中般,猛地往后退了一步,手指着他,声音都有些发颤:「百骑煞星!」

温禾的动作僵在半空,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满是愕然。

这名号怎麽会传到孙思邈耳中?

「你丶你居然亲自找上门来了!」

孙思邈又往后退了两步,后背几乎贴到了冰冷的墙壁上,看着温禾的眼神,像是看到了下山的猛虎丶出洞的恶狼,满是警惕与畏惧。

「你这小煞星,到底和贫道有何仇怨?非要追着贫道不放,致贫道于死地不可吗?」

温禾彻底懵了,站在原地愣了好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合着之前百骑奉他之命,在长安周边各州各县打探孙思邈的踪迹,却始终一无所获。

原来根本不是找不到,而是这位老道以为他们是来抓他的,故意东躲西藏,躲着他们。

他连忙摆了摆手,语气急切地解释:「孙道长,您误会了!我与您素不相识,无冤无仇,怎麽会害您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