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特意提到萧瑀,一是想表明自己有靠山。
二是知道萧瑀如今是太子少傅,还曾在朝堂上为温禾说过话,关系还算不错,或许能借着这层关系,让温禾和太子对自己多几分宽容。
「萧公?」
温禾眼眸微眯,心里暗自思索。
清河崔氏是五姓七望之一,崔炳身为士族旁支,却不依附本家,反而拜入萧瑀门下,这倒是有意思。
想来是他在本家不受重视,得不到资源扶持,才转而投靠萧瑀这样非本姓士族出身的高官丶
毕竟对这些基层官员来说,祖上名声再响,也不如眼前的前途重要。
这在大唐并不稀奇,不少士族旁支子弟都会如此选择,以此换取晋升的机会。
「是啊是啊!」
崔炳见温禾提到萧瑀,以为他是看在萧瑀的面子上,神色瞬间放松了不少,脸上的笑容也多了几分真切。
「萧公对臣恩重如山,臣一直感念在心,平日里也不敢有半分懈怠,只求能不负萧公举荐之恩。」
温禾看着他明显放松的神色,听着他刻意强调与萧瑀的关系,当即轻哼一声,语气里带着几分冷意。
「萧公举荐你,是让你为百姓做事,为朝廷分忧,不是让你纵容下属为非作歹,连士子失踪案都查不明白的。」
崔炳脸上的笑容瞬间僵住,刚放松下去的神经再次紧绷起来,冷汗又冒了出来。
「是是是,是在下失职了!」崔炳连忙点头认错,额头上的冷汗越冒越多。
他眼角馀光瞥见不远处的张大广还站在院外,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心里顿时气不打一处来,当即转头对着张大广厉声呵斥:「还不滚进来!杵在外面当柱子吗?」
张大广被这声呵斥吓得一哆嗦,连忙哆哆嗦嗦地走进来,低着头不敢看人。
方才在门口,他就一直在回想前几日见到李承乾等人时的场景。
生怕自己哪里得罪了太子和陛下,直到想起曾「无意」中帮过陛下一次,心里才稍微安定了些。
他那天应该也算是救驾了吧。
可此刻面对太子的威严,又瞬间慌了神。
「不良帅?」
李承乾看着走进来的张大广,小手重重拍在石桌案上,清脆的声响在院子里回荡,语气里满是怒意。
「士子失踪这麽大的事,你竟然只让一个不良帅出去查案?案件发生这麽多日,你既没抓到凶手,也未曾通报刑部,崔炳,你居心何在!」
这番话掷地有声,正是温禾之前教他的。
既要点出崔炳的失职,也要问出他隐瞒不报的缘由。
崔炳闻言,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跪倒在地,连一句完整的辩解都说不出来:「臣,臣……」
温禾睨了崔炳一眼,心里暗自点头。
李承乾这番话不仅说得流利,连那股储君的威严都带了出来,看来这几日的历练确实没白费。
他上前一步,嗤笑一声,替崔炳把没说完的话说了出来:「别『臣』了,我帮你说吧,你是怕这件事上报刑部后,会被追究失察之罪,影响你的仕途,所以才故意压着不报,只要不良帅能查到,你便无罪而且还有功了是吧?」
崔炳的头埋得更低了,肩膀微微颤抖,算是默认了。
他从一开始就没把士子失踪案放在心上,只当是寻常匪患,又怕上报后被追责,便想着能拖就拖,却没想到竟牵扯出天子和太子,还闹出这麽大的动静。
李承乾见状,小脸板得更紧了,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决断:「你这庸官,识人不明,办事不力,还敢隐瞒案情,陛下说了,关内之地不适合你任职,即日起,你便去寿昌县做个县丞吧。」
「那,那是哪里?」
崔炳猛地抬头,眼神里满是茫然。
他从未听过寿昌县这个名字,只觉得这地名透着一股偏远之意。
温禾在一旁「和善」地解释道:「寿昌县啊,在沙洲敦煌郡,离这里不算太远,就是气候乾燥了些,不过好在民风淳朴,崔县丞去了,正好能好好历练历练。」
「闲暇时,还能去莫高窟看看。」
「沙……沙洲敦煌郡?」
崔炳的脸色瞬间惨白如纸。
他怎麽会不知道沙洲?
那是大唐最西边的地界,偏远荒凉,风沙漫天,和郑县这京畿周边的县比起来,简直是天差地别!
可他不敢反驳,只能强忍着心痛,对着李承乾拱手拜道:「臣……谢陛下恩典,谢殿下恩典。」
「至于你……」
温禾没再理会失魂落魄的崔炳,转而看向一旁的张大广。
张大广心里一紧,以为自己也要被责罚,连忙跪倒在地,语无伦次地求饶:「小人……小人有罪,求县子饶命,求殿下饶命啊!」
「起来吧,谁要罚你了。」
温禾摆了摆手,语气平淡却带着几分郑重。
「你虽只是个不良帅,却也算尽忠职守,之前又无意间护过陛下周全。陛下有旨,特封你为郑县县尉,从九品下,即刻上任,负责协助新任县令追查剩馀的涉案人员,安抚被解救的士子。」
张大广猛地愣住了,傻愣愣地跪在地上,半天没反应过来。
县尉?
从九品下的官?
他之前只是个连小吏都不算的不良帅,平日里连见个书吏都要对其点头哈腰,如今竟一步登天成了县尉?
这简直是飞上枝头变凤凰!
「他不会高兴傻了吧?」
李承乾凑到温禾身边,小声嘀咕。
「不过就是一个从九品下的官位,至于这麽激动吗?」
温禾无奈地看了他一眼。
李承乾自小长在宫中,哪里知道底层小吏的难处?
对张大广来说,从无品不良帅到从九品下县尉,看似品级不高,却是跨越了天堑,以后不仅有俸禄可拿,还能参与县中政务,对他而言,这就是实实在在的平步青云。
他对着还在发愣的张大广提醒道:「还不谢恩?难不成你不想当这个县尉?」
「谢!谢陛下恩典!谢殿下恩典!谢县子恩典!」
张大广这才回过神,连忙对着李承乾和温禾连连磕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砰砰」的声响,脸上满是激动的泪水。
温禾让崔炳和张大广退下,又吩咐百骑暗中保护孟周三人。
毕竟他们知道了太多机密,难免会被士族势力盯上,随后便带着李承乾上了客舍二楼的房间。
「呼。」一进房间,李承乾便长长松了一口气,瘫坐在椅子上,脸上满是疲惫。
「先生,我们难道就这麽一直留在郑县?阿耶他们都要回长安了,我们留在这里多无聊啊。」
温禾走到桌边坐下,拿起水壶倒了一杯水,一饮而尽,才缓过劲来,解释道:「陛下让你舅父明着押解卢轨回长安,自己则暗中返回,让我们留在郑县,就是为了吸引士族的注意力。」
「他们知道你我还在这里,就不会怀疑陛下已经回到长安,也会放松警惕。」
他顿了顿,眼神里闪过一丝锐利:「而且,卢轨进长安的那一日,你等着看吧,定会有不少人跳出来,范阳卢氏不会坐视卢轨被审,其他士族也会暗中施压,陛下要的就是这个机会,将他们的小动作都摆在明面上,也好一并解决。」
「我们留在郑县,就是为了给陛下争取时间,让他能在长安布好局。」
没错,李世民走了。
就在长孙无忌走了没多久,他便和一队百骑乔装离开了。
只让温禾与李承乾留在这里。
李承乾恍然大悟,原本疲惫的眼神瞬间亮了起来:「我明白了,我们这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等卢轨被押到长安,那些士族的人一动手,阿耶就能将他们一网打尽!」
「差不多是这个意思。」
温禾笑着点头。
「接下来几日,我们就安心留在郑县,看看书,处理些琐事,等着长安那边的消息就好,不过你也别闲着,你这次出来就是为了游学的,你的任务还是不能变。」
「从明日起,你就开始教授这里的孩子识字,我们在这里把声势闹的越大,对陛下越好。」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