市局刑侦支队的时候,他四处托人找关系,希望把我调走,在我被分到他手底下做徒弟后,又百般推辞,不愿收我。”郁春明淡淡道,“不过那会儿的我也更年轻,更有志气,存心不想让任何人低看我,坚信只要我把一切做好,就会改变别人的想法,可实际上,那都是天方夜谭。”
一年前,因为那封信,王臻当着支队一众同事的面,对郁春明大发雷霆,他说了很多难听话,而郁春明只记住了那一句。
当时的他难以置信地看着王臻,忍不住发问:“你咋会知道我妈?”
“我咋会知道?”王臻将那封信摔在了郁春明的怀里,“收你做徒弟,是我干过的最失败的事。”
最失败的事……
郁春明一脸空白,他第一次如此无措,以至于茫然地试图寻找身边人的帮助。
可是身边谁会帮他呢?一场爆炸、一封信,让曾经还算近密的支队同事都唯恐避他不及。
“我被关在松兰大酒店里政审调查了整整四个月,从今年的一月份一直到五月初,加上之前那场至今责任无法定性的爆炸,最开始给的处分算是‘数罪并罚’,组织建议直接开除公职和党籍。”郁春明平静地说,“后来,可能是碍于郁副厅长的面子,最终换成了降级并调离原单位。”
然后,整个五月,他都被迫在惶惶不安中度过。
汪梦游说过无数次,劝他直接辞职,离开警队,换一个更加清闲安稳的工作,可郁春明执意要等,甚至不惜放下身段去找郁镇山,祈求他留下自己。
“当时政审人员寻访了队里的同事,希望了解一些有关我的情况,我后来才知道,包括王臻在内,为了撇清和我的关系,没有任何一个人愿意为我澄清。”郁春明扯了扯嘴角,看向关尧,“可能我为人处世真的很失败。”
关尧认真地回答:“这与你无关,人都是自私的,在那种境遇下,只有自保一条路可行,不过……”
他顿了顿,接着道:“不过,如果我在,我肯定坚定不移地相信你。”
“是吗?”郁春明一挑眉。
“那是当然。”关尧笃定地说,“但如果我真的在……或许最后就是咱俩一起发配边疆了。”
郁春明笑了起来。
关尧却在这时突然问道:“所以,你为啥不把凶手寄给你的其他信拿出来,证明清白呢?”
郁春明一滞,笑容渐渐消失了。
算上在扎木儿收到的,他一共有六封来自凶手的书信。除去最开始留存在松兰市局的第一封之外,今年五月份郁春明在松兰的家中收到过两封,在楼下的药店里收到过一封,在去往扎木儿赴任的火车上收到过一封,在木业二厂旧址收到过一封。
每封书信的笔迹格式不同、所使用的信纸不同,甚至寄信的方式也不同,凶手似乎总是能精准地定位到这个并不起眼的警察,并将一纸写满了恐吓的长信送到他手上。
郁春明再也没有将这些上交过组织,他默默收好,甚至将第一封信重新抄录了一份存在自己手中,并盼望着有朝一日能够抓到凶手,好以此自证,同时又期待着某一天凶手忍无可忍,将自己杀害在某个暗巷之中。
这样,他死了,过去怀疑过他的人自然会重新相信他。
这是最糟糕的结果,可郁春明已在心中将这个结果推演了无数次。
关尧仿佛猜透了那可怕的想法,他锲而不舍,誓要从郁春明的嘴里问出最真实的答案:“到底是因为啥?春明,你在害怕谁,或者说……你压根谁也不害怕?”
郁春明动了动嘴唇,他无法回答这个问题,因为一旦给出答案,那必将证明他的手上的确还有其他来自凶手的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