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金阿林山踏青。”
遥远的金阿林,辽阔的金阿林,我的故乡金阿林……
年轻姑娘唱起了歌,跳起了舞,她站在芦苇丛和香蒲草中,她眺望着原岭上的白桦和冷杉,她追逐着往南而去的火车,她沐浴着金色的光芒。
郁春明原本起伏不定的心忽然沉静了下来,他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坠入那向北流淌的宁聂里齐河,沉进初春时仍旧冰冷的河水。他忘记了自己从何处来,忘记了自己又往何处去,他停下了脚步,仿佛也准备……停下呼吸。
“江心!”又是一道声音在呼唤他。
郁春明精神一振,周身河水骤然褪去,他转过身,看到了一个十三、四岁的少年气喘吁吁地跑来。
“江心,你去哪儿了?”这男孩叫道,“我找了你好久,你一直在这里,咋不吭声呢?”
郁春明眼眶一热,拔步飞扑进了这少年的怀里。
很快,暖融融的气息裹满了郁春明全身,他抽了抽鼻子,泪水瞬间涌出。
“别哭啦,”少年和声说,“江婶儿是不是又打你了?瞧你这胳膊上青一道紫一道的,走,回家让我奶奶给你上药。”
“好。”郁春明抓紧了这少年的胳膊,“你可千万不能把我丢下。”
“我咋会把你丢下呢?”少年笑着说,“奶奶包了酸菜饺子,喊我带你回家吃饭呢!”
郁春明也笑了起来,他跟在少年之后,看着那道清瘦的身影逐渐拉长,看着那双单薄的肩膀逐渐变宽,看着稚嫩的男孩逐渐长成了一个高大英俊的男人。
他问道:“关尧哥哥,你还记得我是谁吗?”
男人回过头,眼中似有悲悯,他回答:“我当然记得。”
雨停了,但天还阴着。
关尧靠在窗边,注视着住院部楼下那一汪接一汪的水坑。
“去年就说要整修路面,结果今年都快过完了,底下那地还是坑坑洼洼的,看我这裤子上的泥点子。”一个来交班的护士在病房外小声埋怨道。
护士长也附和起来:“昨个儿我闺女来送饭,差点摔一跤。”
这时,有位老先生夹着收音机、推着轮椅从旁边走过,他“哎哟”一声,跟那收音机里讲某朝名臣的戏文一起唱道:“长河千里送枯骨,斜阳万顷埋故臣……”
咿咿呀呀,咿咿呀呀。
过了一会儿,这老先生又换了一句哼唱道:“西风吟啸吹铁甲,英雄碧血染青衫!”
“英雄碧血染青衫……”关尧无意识地重复道。
站在床头记录数据的护士有些诧异地看向他:“你说啥?”
“没啥。”关尧摇摇头,他走到近前,看着那好像是醒着但其实无知无觉的人问道,“我跟他说话他也不理我,干嘛还非得不停地把人叫醒?”
“得等麻醉完全过了才能睡,”护士看了一眼表,“还有一个小时。”
“好吧……”关尧重新搬过椅子,坐在了郁春明的身边,并在那双眼睛再次有阖上的趋势前,戳了戳他的胳膊,“别睡别睡。”
郁春明不听,继续阖眼。
“别睡,再等等。”关尧直接动手去扒拉起了他的眼皮。
郁春明眼皮薄,睫毛长,关尧拨弄了几下就觉得手痒,继而又想去摸他的耳垂。
但就在这时,病房门“吱呀”一声开了,王臻急火火地冲了进来,他大叫道:“春明,春明你咋样了?”
关尧“咻”的一下收回了手,重新端正坐好,他压低了声音回答:“麻醉没过,人还没完全清醒。”